正德十五年四月初五,考工院审录司的青铜兽首漏壶滴下第七滴水时,陈大锤的铁锚纹补子扫过「工器监审录簿」,指尖停在苏文远的积分记录上:「能工等改良织机轴承,加五十分;带徒三人满年限,加九分;正德十年六月私售磁石粉,扣三十分。」他抬头望向铁栅栏后的苏文远,对方后颈的「工」字刺青已被东厂烙铁毁去一半,露出底下未愈的血痂。
「苏文远,」陈大锤叩击桌面的磁石验符台,算珠链自动吸附成「巽卦」卦象,「你庄昨夜走水焚毁的三十匹龙纹锦,经工器监检测,织锦纹路与神机营火铳防滑纹相似度达七成。」他推过染缸残液样本,幽蓝的磁石粉在烛光下泛起细鳞般的反光,「解释为何用七煅磁石粉染布?」
苏文远攥紧带血的算盘:「回陈大人,磁石粉可防虫蛀,此乃《工器汇典》所载古法。」他咳出带铅粉的血沫,露出袖口内衬的「防铅三径」标识——那是王巧儿发明的防中毒标准,一径隔铅、二径吸铅、三径验铅,「小人织锦二十年,积劳成疾,恳请大人查阅匠作积分黄册。」
「黄册在此。」牛二虎掷出鎏金簿册,封皮「匠籍甲字三百零七号」火漆印完好无损,「你累计积分一百二十九分,距脱籍尚需一百九十一分。若私售技术属实,当按《工器考成法》扣除剩余前程分,终身为匠。」
审讯室木门突然被撞开,应天织造局掌印太监兼工器监查司提督王忠在四名锦衣卫簇拥下闯入,发出蜂鸣般的尖响:「陈大锤!私毁织锦、通番卖国,证据确凿,何须在此虚与委蛇?」他抖开《东厂缉事录》,「佛郎机商船上搜出的「八达晕」纹锦,与苏文远工坊纹样一致!」
陈大锤扫过缉事录上的朱砂批注,「通番」二字被刻意圈红,墨迹下隐约可见「江南士绅」的密语。他转向牛二虎:「牛御史,烦请查验苏文远的「技术忠诚书」。」
牛二虎扯开苏文远衣襟,露出心口用磁石粉刺的「工器永昌」四字——遇醋显影的防伪标识清晰可辨。「此乃正德十二年所刺,」牛二虎取出验醋试纸,纸面试出淡淡青色,「按例,刺字匠人需每年更新防伪剂,苏文远的防伪剂里混有乌梅汁,应是防铅毒时无意渗入。」
王忠的湖笔在《明会典》「机户」条目上顿出墨团:「防伪剂配方本属机密,他如何得知?分明是从匠官处窃取!」
「王公公难道不知?」陈大锤展开《工器要览》,「防铅乌梅方三年前已脱密,收录于太学算科教材。」他指向苏文远手腕的铅毒斑,「此乃长期接触染缸所致,与佛郎机人无关。」
铜漏突然发出异响,陈大锤这才发现漏壶底部卡着半颗算珠——正是苏文远案的关键证物。他用铁锚符打开密卷库,取出苏文远历年提交的《实证录》:「螺旋穿综法改良案,经虞衡司实测,织锦效率提升四成,且未涉及军器参数。」
牛二虎突然凑近苏文远耳畔:「如实交代,火场密卷是否藏有《工器汇典》暗码?」
苏文远闭上眼,想起染缸底的磁石粉密卷:「小人愚钝,只知织锦。所谓暗码,不过是算珠计数的寻常纹路。」他摸出半块焦黑的纸片,「此页记着「七衡六间」算法,乃太学算生必修课,何秘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