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缴械不杀!”
“放下武器!跪地求生!”
惊天动地的喊杀、怒吼与兵刃切入骨肉的恐怖声响骤然撕裂了短暂的死寂!齐军的铁流无坚不摧!戎营看似坚固的营栅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撞开、撕裂!无数戎兵在睡梦中惊起,连甲胄都来不及披挂,便在长戈攒刺、铁蹄践踏下化为碎肉!火光冲天!血光飞溅!整个联营瞬间成为真正的血肉磨盘!
孤竹王、令支王睚眦欲裂!他们身边只剩数百最为骁勇的亲卫死死拱卫!
“杀!杀出去!!”两人血红着眼,挥舞着战刀,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猛兽!凭借着一点悍勇和地势的熟悉,竟在如林的刀锋箭雨中硬生生凿开了一条狭窄的血路!狼狈不堪地冲出乱军核心!丢下身后无数袍泽的惨嚎,朝着记忆中的北方——那片莽莽燕山深处的安全之地亡命奔逃!
身后,齐军主力狂追不舍!鼓声如雷!吼声震天!如同附骨之疽!
残阳如火。
荒芜的山道上。一支不足三百人的残兵败将如同丧家之犬。人人带伤,马匹口吐白沫,几乎无法前行。孤竹王与令支王滚落马下,瘫坐在冰冷的岩石上,望着身后远处天际线那渐渐逼近的追兵烟尘,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啃噬着心脉。
“天杀的齐人……追了我们整整六个时辰……”孤竹王声音嘶哑如同风箱,捂着凹陷下去的肚子,“从昨夜到现在……连一粒粟米都没进过肚……水都喝完了……人……马……都撑不住了!”他狠狠一拳砸在地上,指节碎裂,鲜血渗出。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令支王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一片被战火半焚的山林,“若有粮草……若能喘口气……”
就在这绝望弥漫之时——
“报——报大王!!!”一道更加绝望、更加凄厉、如同被烧焦了魂的嘶吼从西南方传来!一名半边脸被烧得焦糊可见白骨、只剩下一条胳膊的戎兵跌跌撞撞扑倒在他们面前,身体因巨大的惊骇而蜷缩如虾米:
“粮……粮草啊!大王!鹤子谷……鹤子谷全……全完了!!”
他痛哭流涕,声音带着毁灭的崩溃:“五百万斛!整整五百万斛军粮!!还有堆积如山的草料……今天一早……被……被齐兵天降神兵!一把……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那些齐兵……还……还在杀过来!都……都没了!全没了!!”
五百万斛粮!化为飞灰?!
噗——!
孤竹王喉头一甜!一股逆血狂喷而出!脸上再无一丝人色!令支王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支撑着部族二十万大军命脉的粮草……断绝了!他们连逃命的力气都快要耗尽!
“天绝我也?!”令支王仰天悲啸!声音里是泣血般的绝望!
“不……!”孤竹王猛地抹去嘴角的血沫,眼中燃烧着疯狂求生欲的最后一丝火焰!他死命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指着东北方那片在夕阳暮色中显得格外嶙峋陡峭、直插云霄的巨峰黑影,“看!看那里!天柱峰!”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那……那是我狄人最后的生路!山势极险!易守难攻!快!众儿郎!强撑一口气!扶戈!倚剑!爬也要给我爬到峰顶!只要……只要据险而守!派人回国搬取救兵!我们……还有一线生机!撑住!撑住!!”
“天柱峰……最后的生路?”令支王黯淡的眼中也猛然亮起一丝希冀的光!如同将死之人看到一点萤火。残存的几百戎兵如同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爆发出最后一点压榨出的力气,相互搀扶着,拖拽着沉重的兵戈与瘫软的战马,跌跌撞撞,一步一蹭,踩着破碎的山石,朝着那座如同巨兽獠牙般横亘在前方的擎天孤峰——天柱峰——艰难地攀爬而去。
这不足三百人的队伍,如同一群绝望的蚂蚁,在嶙峋乱石与茂密的荆棘丛中,耗费着最后的生命能量,缓缓蠕动。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拖拽着千斤枷锁。粗重的喘息、呻吟与兵刃磕碰石头的杂响,是这濒死队伍唯一的背景音。原本雄伟高耸的天柱峰,此刻在他们眼中,却仿佛成了一道通往无尽黑暗地狱的绝望阶梯。
终于!
当他们拖着几乎散架的身躯,在夕阳残照下如同涂抹了一层冰冷釉彩的天柱峰脚下,艰难地转过一道巨大的山岩弯角时——
铿——!!
一声清脆短促、刺穿山风的锣响!
如同死神的低语!
前方的斜坡之上!一片突兀矗立、早已结成钢铁壁垒般的玄色甲胄!如同从峰顶岩石中生长而出的钢铁森林!一面巨大的“高”字黑焰大纛!在呼啸的山风中疯狂鼓荡!如同噬魂的魔幡!
军阵前方!一员重甲大将稳稳踞坐如山!冰冷的铁质面甲下,唯有一双漠然的、毫无情感波动的眼眸!俯视着坡下这群如同蝼蚁般闯入网中的最后猎物!
主将高奚猛地拔出腰间佩刀!那锋刃与刀鞘摩擦发出足以撕裂耳膜的“锃”然脆响!犹如惊雷炸响!
如同巨龙的怒吼!又如同岩石滚动的沉闷轰鸣!那声音从山巅轰然滚落!裹挟着千军万马积蓄已久的无尽杀意!狠狠地砸在孤竹王与令支王那一瞬间彻底死寂破碎的心头上!
“奉管相国令!高奚在此!恭候——枭首!!”
声音在山谷间层层回荡!每一句都像重锤!敲击在那两位曾雄霸一方、如今已成瓮中之鳖的戎王那彻底崩碎的意志之上!天柱峰——他们绝望中看到的最后一道窄门——此刻轰然关闭!化作万丈绝壁!再无生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