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雾锁重楼·右弼宫星砂泣血(2 / 2)

谶鞘 于学忠 1456 字 1天前

一阵狂风撞开雕花木窗,雨丝裹着槐花冲进殿内。那些本该在初夏凋零的白花,此刻却新鲜得像是刚从枝头摘下。李淳风接住一朵,花蕊里蜷缩着米粒大的萤火虫,虫翅上隐约有金色符咒闪动。

慕容止突然按住太阳穴。他耳中响起潮汐声,夹杂着某种古老语言的吟唱。那语调让他想起儿时在岭南见过的疍民,他们对着月亮唱的歌谣也是这般起伏如浪。

暗处传来瓷器碎裂声。李淳风转头看见星盘上的陶土小人裂成两半——那是他昨夜捏的占验傀儡,此刻断面处渗出蓝莹莹的液体,像某种深海鱼类的血液。小人身下压着的绢布上,\"荧惑守心\"四个朱砂字正在慢慢晕开,变成狰狞的血手印形状。

\"末将告退。\"慕容止突然抱拳,甲胄关节处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他转身时,李淳风注意到他后颈浮现出鳞片状纹路,那图案与古籍记载的鲛人皇族印记一模一样。

雨幕中传来笙箫声。李淳风循声望去,宫墙外的雾海里隐约有彩舟浮动,船头立着戴青铜面具的舞者,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这是\"阴兵借道\"的征兆,他祖父的笔记里记载过,上次出现是在前朝覆灭之夜。

当慕容止的身影消失在雨帘中,李淳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次吐出的血里混着细小的晶体,落在青砖上发出风铃般的脆响。他蘸血在掌心画了道锁龙符,符纹却自行扭曲成鱼形——与方才雨幕中的双鲤首尾相连。

铜盘里剩余的星砂突然腾空,在梁间组成一行篆字:\"海眼开时,龙尸浮\"。李淳风还未看清,字迹就溃散成沙瀑。一粒砂子溅到他左眼,霎时间剧痛难忍。等他勉强睁开流泪的右眼时,发现案上的《乙巳占》正在自行翻页,最终停在绘有九头巨蛇的那一页——蛇眼处两个墨点不知被谁涂成了蓝色。

檐角铜铃突然齐声长鸣。李淳风掐指一算,今日竟是\"重日\",即日月干支完全相同的不祥之日。他想起慕容止甲缝里渗出的蓝雾,想起雨水中浮现的海岸线,一个可怕的猜测如毒蛇般缠上心头。

偏在此时,道童惊慌失措地冲进来:\"监正!太液池的水...水变成红色了!\"李淳风奔到窗前,看见远处湖面确实泛着诡异的赤潮,水面漂浮着无数死鱼,鱼鳃处都生着人耳状的肉瘤。

雨不知何时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隙,夕阳如血瀑倾泻而下。在这血红的光晕里,李淳风看见慕容止站在宫门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那影子末端竟分叉成九条,如传说中堕龙的尾鳍。

《开元占经》从架上自行跌落,书页哗啦啦翻动。李淳风拾起时,发现某页空白处浮现出他从未见过的批注:\"沧溟现,帝星陨;双鲤逆,山河倾\"。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刚写就,可这册书分明已在藏书阁尘封三十载。

暮色四合时分,李淳风点燃七盏青铜灯。当他将第七盏灯芯挑亮时,火焰突然蹿起三尺高,在空中凝成双鲤戏珠的图案。珠心处浮现出慕容止的面容,只是他眉心的竖瞳完全睁开,露出里面旋转的星云状纹路。

\"原来如此。\"李淳风苦笑着折断一根算筹。折断处渗出的不是木屑,而是散发着咸腥味的蓝色液体。他忽然明白先师为何要烧毁《星髓经》——那书中记载的\"海祭\"之术,恐怕正是本朝太祖用来镇压东海异族的禁法。

更漏滴到戌时三刻,一阵不同寻常的震动从地底传来。李淳风案上的茶盏泛起涟漪,水面倒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而是一张布满鳞片的面孔。当他惊愕地伸手触碰时,指尖传来的刺痛让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先帝将星砂交给他时,砂粒也是这般刺骨冰凉。

占星台突然剧烈摇晃。梁上悬挂的二十八宿铜牌相互撞击,奏出诡异的韵律。李淳风强忍眩晕望向窗外,只见太液池方向升起一道蓝光,光柱中隐约有巨物游动的阴影。他摸向袖中的卦钱,却发现三枚铜钱已熔成一块,上面扭曲的\"天机\"二字正慢慢渗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