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山的晨雾还未散尽,陆荼已经背着竹篓爬上了半山腰。五月的山风带着茶树的清香,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拂过腰间挂着的小铜壶——那是他祖父留下的唯一遗物。
\"今天该采'云雾尖'了。\"陆荼蹲下身,仔细检查面前这株百年老茶树的嫩芽。
他的手指在茶芽上方悬停片刻,像一位琴师在抚弦前的凝神。指甲轻轻一掐,一片嫩绿中带着银毫的芽尖便落入掌心。这动作他重复了十二年,从十岁跟着父亲学采茶开始,至今已炉火纯青。
\"一芽一叶,旗枪舒展...\"陆荼低声念着祖传的采茶口诀,指尖在茶树间游走,像在弹奏一首无声的乐曲。竹篓里的嫩芽渐渐增多,每一片都保持着完美的形态,没有一丝损伤。
太阳爬过东侧的山脊,将金色的光芒洒在茶树上。陆荼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响动从茶树根部传来。
\"嗯?\"
他拨开茂密的茶树根部草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惊恐地望着他。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前爪似乎受了伤,正蜷缩在茶树根部的凹陷处。更令陆荼惊讶的是,白狐口中竟衔着一个精致的茶盏,盏身泛着奇异的九色流光。
\"你从哪里...\"陆荼话音未落,白狐突然浑身毛发倒竖,茶盏从口中掉落,发出清脆的\"叮\"声。
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陆荼抬头,只见原本晴朗的天空被一片诡异的绿云遮蔽。那云翻滚着,像一锅煮沸的毒药,迅速向四周蔓延。
\"妖雨!\"山下传来村民惊恐的呼喊。
陆荼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听说过妖雨的传说——三年前,百里外的茶山村遭遇过一次,之后整片茶山枯萎,村民纷纷得怪病死去。
第一滴绿色的雨珠落在他的手背上,立刻传来灼烧般的疼痛。陆荼顾不得多想,一把抓起地上的九色茶盏,另一只手抄起白狐,转身就往山腰的石洞跑去。
\"吱——\"白狐在他怀中挣扎,眼睛死死盯着那株百年老茶树。
陆荼明白它的意思。那株茶树是青要山最古老的母树,若被妖雨毁掉...
雨滴越来越密,落在茶树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嫩绿的茶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蜷曲。陆荼咬了咬牙,放下白狐,迅速从腰间取出小铜壶。
\"帮我拿着!\"他将九色茶盏塞给白狐,自己则用铜壶小心地采集母树的嫩芽。这是最珍贵的茶种,若全部毁于妖雨,青要山的茶脉可能就此断绝。
白狐出奇地听话,用前爪紧紧抱住茶盏,眼睛警惕地盯着天空。陆荼的动作比平时快了三倍,但妖雨来得更快。当他采下第五片嫩芽时,一阵剧痛从手背传来——雨滴穿透了他的麻布衣袖。
\"来不及了!\"陆荼将铜壶塞入怀中,转身抱起白狐和茶盏。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滴妖雨正中茶树的主干,树干立刻裂开一道黑色的缝隙,像被利刃劈开一般。
陆荼冲向石洞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痛。妖雨穿透了他的草鞋,在脚背上留下灼烧的痕迹。怀中的白狐突然挣扎起来,前爪在空中挥舞,似乎要抓住什么。
\"别动!\"陆荼低喝一声,脚下却踩到一块湿滑的石头,整个人向前扑倒。
在摔倒的瞬间,他本能地转身,用背部承受撞击,将白狐和茶盏护在胸前。九色茶盏的边缘划过他的手指,一滴鲜血渗入茶盏奇异的花纹中。
石洞近在咫尺,陆荼挣扎着爬起来,冲进洞口的瞬间,身后的妖雨突然变得狂暴,像一道绿色的瀑布倾泻而下,将洞口外的世界完全遮蔽。
\"呼——\"陆荼靠在洞壁上大口喘息,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脚背和脸颊都布满了细小的灼伤。白狐从他怀中跳出,茶盏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回响。
洞内光线昏暗,但九色茶盏却自行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方圆三尺的范围。陆荼惊讶地看到,自己手指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他拾起茶盏,发现盏底残留着一滴鲜血和自己的倒影。但奇怪的是,倒影中的他额头上有一个淡淡的青色印记,形状像一片茶叶。
白狐凑过来,轻轻舔了舔他受伤的手背。陆荼这才注意到,白狐的前爪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伤口周围泛着不祥的绿色——显然也是妖雨造成的。
\"你也受伤了。\"陆荼从怀中取出铜壶,庆幸里面的茶芽完好无损。他小心地取出一片嫩芽,用手指揉碎,敷在白狐的伤口上。
\"这是我们青要山最古老的茶种,应该能...\"
话音未落,白狐的伤口突然冒出淡淡的白烟,绿色的毒素被一点点逼出。更令陆荼震惊的是,白狐的身体开始发光,在光芒中渐渐变化...
当光芒散去,蜷缩在地上的不再是一只白狐,而是一位白衣少女。她有着与白狐一样的琥珀色眼睛,正惊恐地望着陆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