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武昌宫的熏香(2 / 2)

\"所以要让百姓觉得这钱花得值!\"孙权突然把镇纸往案上一拍,玉石相击的脆响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乱飞。他起身踱步,玄色龙袍扫过丹陛石阶,\"就像打牌时该拆的八卦阵就得拆。\"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唯有诸葛瑾低头盯着笏板暗笑。孙权瞥见老臣们交头接耳,忽然想起昨夜《三国杀》里那些被自己弃掉的装备牌——白银狮子固然能回血,可哪比得上连弩的杀招?

退朝后孙权没坐銮驾,独自拐进西苑的兵器库。尘封的弓袋躺在角落,他摸到袋口磨损的皮绳时,指尖突然刺痛——十七岁那年拉弓留下的茧子还在。解开口袋的瞬间,霉味呛得他连打三个喷嚏。

\"二哥臂力见长啊!\"

恍惚间有带笑的声音在身后炸响,孙权猛回头却只看见浮尘在光柱里打转。牛皮弓袋里滑出半截褪色的红绫,正是当年缠在孙策腕上的那根。他把绫布凑近鼻尖,三十年的血渍混着汗味刺得眼眶发酸。

七日后接到战报时,孙权正在试穿登基的十二章纹冕服。宦官捧着漆盒跪了半盏茶功夫,才听见陛下哑着嗓子说:\"念。\"

\"春谷之战焚敌粮草八百车...\"宦官尖细的嗓音突然卡住,孙权转头看见信尾那句\"请陛下慎行北伐\",冕旒的玉珠撞得叮当响。

他夺过信纸盯着那行小楷,陆逊的笔迹还是这么工整得恼人。\"好个陆伯言,倒学会'谦逊'了。\"孙权冷笑,眼前浮现出《三国杀》里那个总是低头说\"儒生脱剑\"的武将。扯坏的冕服广袖垂落在地,露出内衬上孙策亲手绣的虎头纹——线头都开叉了,金线却还在烛火里发亮。

三更鼓响过,孙权赤脚摸进宗庙。供案上孙策的牌位积了层薄灰,他用袖口擦拭时碰倒了旁边的酒樽。琥珀色的液体漫过\"讨逆将军\"四个字,他突然想起十八岁那年偷喝兄长的酒,被揪着耳朵骂\"竖子\"的旧事。

\"若大哥在世...\"话音被穿堂风吹散在梁柱间。孙权从怀里掏出那片枯叶放在牌位前,虫蛀的孔洞正好漏进一缕月光。宗庙外的银杏树沙沙作响,像极了当年他们兄弟练剑时,剑锋劈开落叶的声响。

寅时的祭天台还凝着露水,孙权踩着金线毯往上走,十二串冕旒晃得眼前发花。身后百官的山呼声潮水般涌来,他却听见建安十三年的战鼓声。当礼官捧来传国玉玺时,青铜獬豸的棱角刺痛掌心——这玩意比当年的虎符沉多了。

\"陛下——\"

\"主公——\"

混杂的称呼在耳畔纠缠,孙权转身时看见张昭的白须在晨风里乱飞。他突然把玉玺高高举起,朝阳在和田玉上折射出刺目光斑。台下万千兵甲反射的光点让他想起《三国杀》里铺满桌面的手牌,此刻他仿佛听见孙策在笑:\"仲谋,该你出牌了。\"

礼乐奏响的刹那,孙权松开左手,那片枯叶随风飘向祭坛下的长江。他对着初升的太阳眯起眼,十二串玉珠在脸上投下细碎阴影。江风送来咸腥的水汽,恍惚变成陆逊战报上的墨香,混着武昌宫新刷的朱漆味,熏得他眼底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