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断裂的虎符在青砖上蹦出火星,孙霸的脸色霎时变得比他腰间玉佩还要惨白。张昭之子张休刚要出列,就被陆逊扯住袖摆——老将军枯瘦的手背上,昨日廷杖留下的淤青还泛着紫。
\"太子即日起闭门读书,鲁王去蒋陵守孝。\"孙权掸了掸龙袍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日午膳加道鲥鱼\",\"对了,子明将军的《左氏春秋注疏》该重刊了,太子抄录三遍。\"他说这话时瞟向诸葛恪,后者正盯着地上断成两截的虎符发呆,活像被\"乐不思蜀\"定了身的武将。
殿外传来兵器坠地的声响,不知是哪位将军的佩剑没挂稳。孙权眯起眼睛,恍惚看见二十八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坐在丹阳太守府里,把周瑜和程普的兵符掰成两半——只不过那时掰开是为了合兵抗曹,如今却是要防着亲儿子们拧成一股绳。
退朝时下起太阳雨,孙权独自留在空荡荡的大殿里。雨水顺着琉璃瓦淌成珠帘,他在龙案上摆开黑白玉棋子,指尖捏着的黑子迟迟落不下去。东南角那片棋形,活脱脱就是江陵一带的布防图。
\"制衡两张关键牌...\"他突然笑出声,震得案头药碗泛起涟漪。昨日烧掉的全琮密信里说,鲁王府上藏着从蜀地重金求购的诸葛连弩图纸。现在想来,倒像是玩三国杀时对面攒了一手杀牌,自己这招\"弃置装备\"破得漂亮。
铜漏滴到申时三刻,老宦官战战兢兢进来掌灯。孙权仍盯着棋盘,左手黑子突然\"啪\"地按在代表武昌的位置——那里原本守着陆逊的白子,此刻却被黑子挤到了边角。
\"传旨。\"他蘸着药碗底沉淀的渣子在棋盘上画圈,\"着镇西将军诸葛瑾长子诸葛恪,明日开始给太子讲《韩非子》。\"药渣在\"武昌\"二字上晕开污渍,像极了当年吕蒙白衣渡江时,战船在长江留下的油渍。
宫灯次第亮起时,孙权忽然想起那个总爱在军帐里玩六博棋的鲁肃。若是子敬还在,定要拍着棋盘说:\"主公这手制衡之术,可比'仁德'分牌凶险多了。\"
檐角铁马在晚风中叮咚作响,孙权拢了拢狐裘,把代表诸葛恪的黑子轻轻推向棋盘中央。药香混着陈年竹简的霉味在殿内盘旋,他望着棋局上犬牙交错的形势,忽然觉得这建业宫城就像个巨大的牌局——每个人都是他手里的\"杀\"与\"闪\",连自己也不过是命运轮盘上一张待翻的\"判定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