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泼在东厢房的窗纸上,映出个打鼾的臃肿身影。曹操贴着游廊的阴影挪,漆柱上的金粉蹭在粗布衫上,星星点点泛着光。后槽牙咬得发酸,握刀柄的手汗津津的,滑得险些脱手。忽然听见后院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女子呜咽,像极了幼时在谯县见过的受伤母狐。
他鬼使神差地拐过月洞门,青砖地上留着道暗红的拖痕。柴房门口拴着条细犬,畜生鼻子抽动着刚要叫,曹操甩出块浸了麻药的羊肝——这是晌午从肉铺顺的,原本打算当夜宵。细犬呜咽着瘫软下去时,他摸到门闩上的铜锁还带着余温。
刀尖刚挑开门闩,铁链碰撞的声响就惊醒了蜷在稻草堆里的少女。破布从她嘴里掉出来,露出半截被咬烂的舌头。曹操蹲下身时,闻见她身上混着血腥的馊味,像是暑天里搁了三日的鱼头。刀锋斩断锁链的刹那,铁锈渣子崩进眼睛,疼得他直抽气。
\"告诉袁本初...\"话没说完,少女突然死死攥住他的衣角,枯瘦的手指像铁钳。后院传来守夜人的梆子声,曹操掰开她手指时摸到满手结痂的鞭痕。正要翻墙,西厢房突然亮起灯火,窗纸上人影晃动像是醉酒蹒跚。他贴着墙根滚进荷花缸,锦鲤甩尾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怀里的《孙子兵法》,竹简上\"兵者诡道也\"几个字晕成了墨团团。
三更天的梆子响过两遍,曹操蹲在曹府后院的枣树上数伤口。左手虎口叫铁链崩了个口子,血痂凝成了紫黑色;右膝在翻墙时蹭掉块油皮,汗渍腌得火辣辣疼。他把染血的布条埋进树下,忽然想起柴房里那双眼睛——浑黄的眼白裹着黑瞳仁,像极了去年围猎时,他射中的那只母鹿。
枣树叶沙沙响,月光漏过枝杈在他脸上织出斑驳的网。怀里《孙子兵法》的竹简硌着肋骨,他摸到书角干涸的血渍。白日里蹇硕侄子那张肿成猪头的脸突然在眼前晃——那小子挨揍时喷出的血沫子,和今日斩断的铁链一样泛着锈色。
东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曹操摸到北邙山脚的乱葬岗。袁绍早蹲在断碑上啃烧鸡,油手在锦袍上蹭出亮渍:\"孟德又偷谁家小娘子了?\"话音未落,山道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晨雾里钻出来的少女跛着脚,腕上铁链印子还渗着血珠。曹操把短刀插进坟头土:\"该杀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