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雨夜天书(1 / 2)

雨点子砸在茅草屋顶上噼啪作响,张角往灶膛里添了把干芦苇。火舌窜上来舔着陶罐底,药汤咕嘟咕嘟冒着泡,苦味混着雨水沤烂稻草的霉味直往鼻子里钻。他摸黑抓了把车前草扔进罐子,手指头被烫得直甩——自打疫病在村里传开,这半年来就没睡过整觉。

突然,草帘子哗啦一抖,冷风卷着雨星子扑进来。张角下意识用身子挡住药罐,抬眼瞧见个佝偻黑影杵在门口。老人蓑衣上的棕毛都结成了绺,竹杖尖儿滴答着水珠子,在夯土地面上洇出个黑圈。

\"后生,讨口热乎的。\"那嗓子像是砂纸磨过树皮。

张角刚要起身,蓑衣角已经扫过门槛。老人竹杖往地上一拄,震得墙角药篓里的晒干的艾草簌簌往下掉。油灯苗儿忽闪两下,正巧映着破木案上摊开的《黄帝内经》。老人枯树枝似的手指头突然戳在\"大医精诚\"四个字上,指甲缝里还沾着泥。

\"医者仁心?\"老人喉咙里发出老鸹似的笑,\"这年头活人都要啃树皮,你倒在这儿熬苦汤子?\"

药罐盖子被蒸汽顶得咔咔响。张角攥着木勺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想起晌午给王寡妇送药时,她三岁的小孙子正嚼着观音土,肚皮胀得跟皮鼓似的。

突然,老人蓑衣里抖出三卷黄帛。那布料看着像宫里用的冰蚕丝,可边角都起了毛,朱砂画的符咒在油灯下明明灭灭,活像萤火虫在雨里打转。张角鼻尖嗅到股焦糊味儿,像是雷劈过的老槐树。

\"苍天已死——\"老人猛地抬头,眼白里血丝突突直跳。外头咔嚓炸开个焦雷,震得茅草屋顶簌簌掉土。张角后脖颈的汗毛唰地竖起来,药罐盖子当啷啷滚到地上。

\"接稳喽!\"三卷帛书劈面飞来。张角手忙脚乱去接,膝盖磕在木案角上钻心地疼。油灯恰在这当口灭了,青烟还没散尽,闪电的蓝光唰地劈进屋。只见门口水渍蜿蜒如蛇,雨幕里遥遥传来破锣嗓子哼唱:\"九节杖,量天尺,黄巾裹尸还故里......\"

张角抱着帛书呆坐半晌,直到药汤熬干了的糊味钻进鼻孔。他抖着手摸出火折子,就着灶膛余烬点亮油灯。最上头那卷帛书突然自己展开半尺,朱砂画的符咒渗出血色,竟浮出几行小字:

\"甲子年,疫气横。持九节,唤雷霆。\"

窗外雨势更急了,芭蕉叶子被打得东倒西歪。张角突然想起上月给邻村驱邪时,那中邪汉子突然瞪着眼嘶吼\"苍天已死黄天立\",被老族长一棍子敲昏过去。当时只觉得是癔症,如今想来......

突然,帛书上的符咒游动起来,像蚯蚓钻土似的扭成新字:\"汝若惧,可焚之。\"张角喉结上下动了动,手指头刚碰到火折子,又缩回来。东厢传来老母亲撕心裂肺的咳声,混着雨打窗棂的节奏,催命似的。

他鬼使神差地咬破食指,照着帛书描了道符。血珠子刚渗进朱砂纹路,屋外轰隆一声炸雷,震得陶罐蹦起三寸高。一道紫电劈在院中老槐树上,焦糊味混着雨腥气涌进来。张角突然觉得掌心发烫,低头看见符咒在手心烧出个莲花印,耳边响起个炸雷似的声音:

\"雷公助我!\"

这声吼震得他天灵盖发麻,分明是自己嗓子里蹦出来的。灶膛里的死灰突然复燃,火苗子窜起老高,竟显出个三头六臂的神将虚影。张角腿肚子转筋,扑通跪在地上,怀里帛书哗啦啦全展了开来。

\"大贤良师!大贤良师!\"

急促的拍门声混着雨声传来,张角手忙脚乱卷起帛书塞进怀里。开门见是村东头的赵铁匠,蓑衣都顾不上披,满脸雨水混着眼泪往下淌:\"快去看看我家虎子!浑身滚烫说胡话,眼瞅着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