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昏黄的光晕在青砖墙上晃悠,映得说书人脸上沟壑如同刀刻。他枯树枝似的手指正捏着块泛青的人骨醒木,指节凸起处还粘着陈年血迹。鬼市屋檐下挂的符纸被穿堂风吹得哗啦响,褪了色的朱砂符咒在阴影里忽隐忽现。
牌桌四条腿已经蛀得坑坑洼洼,粗布桌面上油渍混着酒痕。半块胡麻饼卡在\"乐不思蜀\"和\"过河拆桥\"两张锦囊牌中间,芝麻粒掉在界夏侯惇那张角色牌的狼头纹饰上。油渍正顺着\"刚烈\"技能描述的字缝儿往下淌,把\"受到伤害后\"几个字泡得发胀。
\"那独眼修罗被困摩陂...\"老头沙哑的嗓音像是生锈的锯条在青石板上磨。围观的人群挤得密不透风,蒸腾的汗味里混着劣酒气。突然有个蓬头少年从人缝里钻出来,破棉袄袖口露出冻得通红的手腕子,三张皱巴巴的手牌\"啪\"地拍在褪色的粗布上。
\"刚烈!\"少年突然暴喝,惊得房梁上的乌鸦扑棱棱乱飞。两张判定牌旋转着擦过油灯火苗,黑桃2不偏不倚盖在红桃5上面。角落里打瞌睡的老卒猛然睁眼,酒碗里的太寿春酒晃出涟漪,浑浊的酒液溅在\"丈八蛇矛\"的卡牌上。
穿堂风就在这时卷进来。泛黄的角色卡漫天飞舞,夏侯惇那张镶金边的卡牌\"啪\"地贴在土墙上。牌面上苍狼的眼珠突然泛起血光,武库方向传来\"当\"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用枪杆敲击生锈的铠甲。围观的老赌棍们齐刷刷缩脖子,有个戴破毡帽的汉子突然嚷道:\"这特娘是触发了'清俭'技能吧?\"
\"二十三年了...\"老卒醉醺醺地举起酒碗,浑浊的酒液顺着花白胡须往下淌,\"建安二十四年摩陂大营,将军也是这样把酒碗摔在沙盘上。\"他布满老茧的拇指摩挲着碗沿缺口,\"那夜月亮白得瘆人,马厩里三十六匹战马同时嘶鸣...\"
牌桌旁突然爆发出惊呼。少年抓着刚赢来的五铢钱往怀里塞,没注意有张\"杀\"牌粘在了鞋底。油灯的火苗倏地蹿高三寸,将夏侯惇卡牌上的\"清俭\"二字映得忽明忽暗。有个穿葛布短打的汉子突然指着屋顶:\"快看椽子!\"
众人抬头望去,积满蛛网的房梁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的裂痕。裂缝里渗出暗红色液体,正滴滴答答落在\"诸葛连弩\"的装备牌上。说书人手里的醒木突然\"咔\"地裂开条缝,露出里头森白的骨髓。
雷声就是这时候碾过屋顶的。第一滴雨砸在瓦片上时,铜雀台残破的汉白玉基座裂开细缝,黑红的液体像蚯蚓般从石缝里钻出来。巡夜的更夫缩在墙根,看见雨帘中浮现出独眼骑将的轮廓——那匹燃烧的战马踏过水洼竟不溅起半点水花,枪尖挑着的破烂旗幡上,\"刚烈\"二字被雨水冲刷得愈发清晰。
\"钱财乃身外之物。\"少年突然喃喃自语,他自己都没察觉说了夏侯惇的经典台词。装钱的布袋漏了个洞,铜钱叮叮当当滚向武库方向。老卒摇摇晃晃站起身,酒碗\"咔嚓\"碎在青石板上,裂瓷片蹦起来划破了说书人的破棉袍。
突然有股阴风打着旋儿卷过牌桌。原本粘在少年鞋底的\"杀\"牌被风掀起来,飘飘荡荡贴到神夏侯惇卡牌旁边。牌面上独眼将军的画像突然渗出暗红,顺着土墙往下淌,在\"体力4\"的字样上凝成血珠。
\"将军要收供奉了...\"老卒突然扯着嗓子嚎起来,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在磨铁器。他布满血丝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少年,\"当年摩陂大营三十六亲卫,每人往祭坛扔了枚五铢钱!\"
少年突然感觉怀里的铜钱烫得慌。他哆嗦着摸出枚建安五铢,发现钱币上的\"五\"字正在融化成铜水。围观人群轰然退开,有个穿羊皮袄的商人突然尖叫:\"快看他的牌堆!\"
褪色的粗布桌面上,少年剩下的两张手牌正在发黑卷曲。原本印着\"闪\"的位置浮现出血字判词:\"刚烈无回,死战不休\"。油灯的火苗突然变成幽绿色,将所有人影子拉得老长,在墙上扭曲成持枪骑将的形状。
武库方向又传来\"哐当\"巨响,像是重甲武士在撞门。说书人哆哆嗦嗦摸出卦签,签文上赫然写着\"劫营\"二字。突然有马蹄声由远及近,雨幕中传来铠甲碰撞的哗啦声,混着战马喷响鼻的动静。
老卒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箭伤疤痕:\"建安二十四年的箭疮...每到雨夜就疼得钻心...\"他枯树皮似的手指戳向少年,\"你小子方才是不是用了'刚烈'接'清俭'的连招?\"
少年还没答话,贴在墙上的神夏侯惇卡牌突然迸出火星。镶金边的牌面燃起幽蓝火焰,火舌舔过\"刚烈\"技能描述时,整张牌突然化作灰烬。与此同时,武库传来木门爆裂的巨响,铁锈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雨幕中渐渐显出一匹骸骨战马的轮廓,马背上独眼将军的铠甲布满箭痕。燃烧的马蹄踏过青石板,在积水里留下焦黑的蹄印。将军手中长枪挑着的破烂战旗突然展开,褪色的\"夏侯\"二字在雷光中忽明忽暗。
\"伤我者,百倍偿还!\"独眼骑将的咆哮震得瓦片簌簌作响。这分明是夏侯惇阵亡台词,此刻却从雨幕深处传来。少年怀里的铜钱突然全部熔化,滚烫的铜汁顺着衣襟往下淌,在他脚边凝成\"刚烈\"两个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