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掠过黄盖花白的胡须，带着咸腥的水汽灌进鼻腔。他数着拍打船舷的浪声，右臂旧伤在湿冷的皮甲下隐隐作痛。十二天前周瑜挥剑时的寒光又在眼前闪动，军棍打断第三根时他吐了口血沫：\"大都督，这苦肉计可得算工伤。\"

\"老将军忍住了。\"周瑜当时擦拭着剑刃，月光在七星纹路上流淌，\"待东风起时，我要曹贼的八十万大军都给你当工伤补偿。\"

此刻东南风卷着硫磺味扑面而来，黄盖摸到怀里火折子的铜帽。隔着两层油纸，还能感受到老铁匠塞进去的碎铁片——那老东西总说引线要留三寸，短了烧不透铁索，长了会提前炸膛。船身突然剧烈摇晃，他听见头顶传来破空声。

\"黄将军！哨箭！\"艄公的喊叫混在风里。

黄盖猛地翻身滚向船舷，三支狼牙箭钉进方才趴卧的甲板。箭尾白翎簌簌抖动，他认出这是曹军巡江斥候的制式箭。左手已经扯开火折子的铜帽，硫磺味瞬间被江风吹散。

\"点火！\"他挥动浸满火油的令旗，暗红布帛在夜色里甩出火星。二十艘艨艟同时爆出橘色火光，船头包铁撞角在烈焰中烧得通红。热浪掀飞他肩头松脱的皮甲，露出结痂的箭伤。

曹军水寨响起急促的锣声，有人扯着嗓子喊：\"东吴降船！速开寨门！\"黄盖咧嘴笑了，满嘴都是铁锈味。他踢开燃烧的帆索，火船借着风势撞碎木栅。桅杆上\"先锋黄\"字大旗卷进烈焰，化作展翅的火凤。

\"东吴黄公覆在此！\"吼声震得铁索哗啦作响。火舌舔过胡须时，他忽然想起四十年前在会稽山猎虎的清晨。那只吊睛白额虎咬住他右臂的瞬间，猎户们掷出的火把照亮了兽瞳——就像此刻曹军士卒眼中跳动的火光。

燃烧的船板在脚下爆裂，黄盖抄起长戟挑飞两个冲来的曹兵。铁戟划过连环船的桅杆，积雪混着火星簌簌落下。他看见西北角有艘三层楼船正在转向，船头立着黑底金字的\"曹\"字帅旗。

\"铁索连环！\"远处传来周瑜的喝令。黄盖摸出怀中的青铜令牌，卡面上浮凸的锁链纹正在发烫。当他将令牌拍在甲板时，七道火线顺着浸油的铁索窜向四周战船，曹军惊恐的尖叫被爆燃声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