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的宛城春夜,露水顺着帐篷尖往下滴。典韦盘腿坐在牛皮毡上,数着更漏里的铜珠,铁甲在油灯下泛着青光。案头那卷降书被风吹得哗哗响,张绣的印泥红得刺眼,倒像是刚割开的伤口渗出来的血。
\"第七壶了。\"典韦盯着帐外晃动的火把影子。曹操在帐中与邹氏饮酒作乐,丝竹声混着酒香飘出来,倒叫他想起许昌城外的野狗——那些畜生闻到肉味时也是这样躁动不安。他伸手按了按腰间虎牙项链,第十颗的位置空落落的,早上操练时不知崩到哪片草窠里去了。
突然北边传来马嘶,像是有人用刀尖划破了夜空。典韦霍然起身,双戟撞得腰间佩玉叮当响。帐帘掀开时酒气扑面,曹操正举着金樽要添酒,邹氏的广袖扫落了案上玉簪。
\"主公,末将去巡——\"
话音未落,东南角骤然腾起火光。典韦瞳孔猛地收缩,他分明看见那火舌是顺着帐篷布缝游走的,就像毒蛇吐信子。更漏里的铜珠叮咚一声,子时三刻。
\"走水啦!\"亲兵们的叫喊突然变了调。典韦抄起双戟冲出大帐,靴底踩到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方才还站岗的两个亲兵仰面躺着,喉咙上的血窟窿还在汩汩冒泡,铠甲早被人剥了个干净。
黑暗里传来机括绷紧的咯吱声。典韦本能地侧身,三支狼牙箭擦着护心镜飞过,钉在身后旗杆上嗡嗡直颤。\"鼠辈安敢!\"他暴喝一声,双戟舞成银轮。暗处冲出的西凉骑兵撞上戟锋,马头齐刷刷飞上半空,血雨浇得火把噼啪作响。
曹操的嘶吼从身后传来:\"典韦!典韦何在!\"这位枭雄此刻倒像个迷路的老农,赤着脚在血泊里打滑。典韦反手劈断追兵的马腿,腥热的马血溅了他满脸:\"主公往西门!那里有许褚接应!\"
双戟突然卡在某个骑兵的肋骨里。典韦虎口发麻,这才发现戟刃早已翻卷如破犁。他索性抡起那具尸体当盾牌,箭矢扎进肉里的闷响听得人牙酸。退到中军帐时,眼角瞥见辕门处的景象——张绣的白袍在火中猎猎飞舞,那柄银枪正挑着曹昂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