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四年的定军山,山风带着初冬的凛冽,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松涛阵阵,卷起满地枯黄的松针。夏侯渊顶盔掼甲,站在半山腰上,那身擦得锃亮的铁甲缝隙里,不知何时已挂满了细小的松针,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微微颤动。他眯着眼,死死盯着对面山坡上那片黑压压的鹿角阵。那是法正的手笔,一根根削尖的木头密密麻麻地交错着,像巨兽狰狞的獠牙,死死堵住了他们通往定军山主峰的路。阳光费力地从松枝间漏下几缕,在冰冷的鹿角尖上跳跃,晃得人眼晕。
“娘的!”夏侯渊猛地啐了一口,浓密的胡须气得直抖,他反手一把揪住自己标志性的长髯,竟硬生生扯断了一小撮,断须黏在他粗糙的手指上,带着一丝痛楚的决绝,“烧!给老子烧干净!一根木头渣滓都别剩下!”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山谷间激起沉闷的回响,惊起了几只寒鸦。他麾下的西凉兵闻令而动,动作麻利得如同演练了千百遍,火把被点燃,沾了松脂的箭头带着火星,呼啸着射向那片令人烦躁的障碍。
火苗几乎是立刻就在干燥的鹿角上蹿了起来,起初是几处小小的橙红,贪婪地舔舐着木头,紧接着便连成一片,噼啪作响,浓黑的烟柱冲天而起,带着松脂燃烧特有的焦糊味,迅速在山风助力下弥漫开来,遮天蔽日。热浪扭曲了空气,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气息。夏侯渊紧握着刀柄,手背青筋暴起,死死盯着火焰的缝隙,等待着敌人阵脚大乱的时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浓烟翻滚得最厉害的地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一个身影,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卒身影,竟硬生生从火与烟的帷幕中闯了出来!那身旧甲在烟火映照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正是黄忠!他像一头沉默而精准的老虎,没有丝毫犹豫,目标直指夏侯渊!
夏侯渊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到了头顶。那老卒出现的位置、时机,都刁钻得不像话!一股寒意比山风更刺骨地爬上他的脊梁。“诱饵!”他脑子里炸开这两个字,冷汗“唰”地就下来了。自己烧鹿角,对方等的就是这一刻,等的就是他夏侯渊以为胜券在握、心神稍懈的瞬间!那老匹夫,竟是拿自己当饵,引他上钩!
“呜——嗡!”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鸣镝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火焰燃烧的轰鸣和士兵的呐喊。那是黄忠射出的箭!声音仿佛还在远处,箭簇冰冷的寒芒却已近在眼前,直扑夏侯渊的面门!太快了!快得超出了常理!夏侯渊几乎是凭着无数次生死搏杀练就的本能,猛地向左侧偏头!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箭头擦着自己鬓角飞过的气流,刮得皮肤生疼。
**然而,下一瞬!**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在右眼炸开!那感觉不是被射中,而是整个头颅被一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凿穿!他引以为傲的本能反应,终究还是慢了半分!箭矢并非擦过,而是精准地、冷酷地贯入了他的右眼!视野瞬间被粘稠的猩红和彻底的黑暗吞噬了一半。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体向后踉跄,世界天旋地转,只剩下那只眼睛传来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