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熙院。
林若初随着小厮走到内院,全程低垂脑袋,眼观鼻,鼻观心。
既然全府都想借此处置她,正好,她遂了她们的心愿。
进到屋里,未等郑氏身边的嬷嬷发话,她跪伏在地上,叩首道:
“罪妾林氏,自知罪孽深重,前来向侯夫人请罪。”
她此话一出,屋内寂静,落针可闻。
郑氏磋磨着手里的熏香,抬眼看她。
这位把侯府搅得鸡犬不宁的林姨娘,她还是第一次拿正眼去瞧。
只见她一身青色衣裙,外面裹了灰色棉斗篷,露在外面的手指耳朵皆是冻到红紫,头发上仔细去看,还能看到她头发丝上的白霜。
小厮来报,她在院外跪了一宿,如今看,确是如此。
只是,这副模样,在郑氏看来,仍旧是惺惺作态,靠着可怜相来博同情。
她那个傻儿子或许吃这套。
自小在宫里长大的她可不吃!
郑氏神色一紧,她身边主事的宋嬷嬷便心领神会,厉声道:
“你倒说说,自己犯了何罪!”
林若初一拜,直起身子,低眉顺眼道:
“罪妾罪责有三。”
“罔顾纲常,离经叛道,未等到聘妾书便私自随世子爷进府,两年间以姨娘身份自居,这是罪责之一。”
“入府后,不尊夫人,不敬主母,行为乖张,骄横善妒,扰乱后宅,这是罪责之二。”
郑氏挑了挑眉,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自觉。
林若初继续道:
“狐媚世子,令其遭受家规之苦,伤其身体发肤,这是罪责之三。”
三项罪责,一项比一项短,却一项比一项严重。
说到最后,这一桩桩一件件在脑海中掠过,郑氏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已是寒霜一片。
锦雀跪趴在地上,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她完全想不明白,姨娘跑来跟侯夫人细数自己的罪责到底是想做什么?
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想勾起侯夫人的回忆让她给她们一个痛快?
锦雀抖成筛。
林若初说完,则再次俯首叩拜,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此三项,为罪妾三大罪责,此外,还有诸多小项,难以细数,罪妾之罪,罄竹难书,侯夫人仁慈,一直宽恕罪妾,从未降下惩罚,罪妾惶恐,特来请罪。”
她声音谦卑,且清晰有力。
郑氏听着,再听她说的这些话,心里忽然觉得,这个林姨娘似乎不像她之前听说的那样,那般骄蛮无礼。
她这行礼的姿态,也没有任何狐媚娇嗲之姿,反而透出几分武将之后的飒爽。
郑氏看在眼里,眼底杀意消解了一二,可仍旧藏不住厌恶。
“你这话说的,你是觉得,夸赞我仁慈,给我戴个高帽,就能将你以前这些错事,一笔勾销了?”
林若初答:
“罪妾不敢,罪妾自知罪孽深重,绝不敢请求侯夫人的宽恕,罪妾自请入长青峰三清殿,为侯府祈福,偿还罪孽。”
郑氏皱眉,宋嬷嬷和锦雀皆是一惊。
屋里从主子到仆役,没有一人想到林若初会说出这种话,皆是面露惊色……
入三清殿祈福的意思是,她要出家?!
张静婉赶到院里时,听到的就是林若初这一句。
而在她之前,邵牧早已站在院中,隔着木门,不知听了有多久。
张静婉抬眼看过去,只见邵牧身形颀长,负手而立,一身锦缎长袍,白狐皮斗篷,衬得他如玉的面容更显华贵。
她脸颊一红,心底没由来地乱跳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