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爷子沉默片刻,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他实在不想给老友添堵,但想到孙子那副宁死不从的模样,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老时啊……我今天来,是想谈谈咱们两家那桩……婚约的事。”
话音落下,厅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时老爷子手中的汤碗还没来得及放下,几滴补汤溅在檀木桌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就连素来处事圆滑的管家,在奉上茶点后也识相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把门关严实。
“老陆,你这是什么意思?”时老爷子突然一拍桌子,震得茶盏里的水纹荡漾。
“连你也觉得我孙女已经不在人世了是不是?”他声音发颤,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太师椅扶手,指节都泛了白。
陆老爷子见状连忙起身,伸手轻轻按住老友的肩膀:“老时啊,咱们认识大半辈子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他长叹一声,“实在是……是我家那个混账小子,说什么新时代不兴娃娃亲这套,死活不肯认这门亲事……”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想着,就他那副臭脾气,真要勉强成了亲,岂不是委屈了时丫头……”
时老爷子面色稍霁,但眉宇间的怒意未消。
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婚约可以解除,但必须等我孙女平安回来再说!”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到时候对外只能说是我们时家看不上你孙子,不是你陆家嫌弃我孙女!”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陆老爷子连连应声,“时丫头以后就是我亲孙女,等她出嫁时,嫁妆我全包了,一定给她置办得风风光光的!”
时老爷子冷哼一声,斜睨着老友:“怎么?觉得我时家缺你这三瓜两枣?”
“哎呦,”陆老爷子一急,“这哪是钱的事?这是明明我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能拦着!时丫头回来以后,我这个做爷爷的,总得表示表示……”
待陆老爷子离开后,管家才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老爷,您就这么……同意解除婚约了?”
时老爷子没有立即回答,他此时哪还有之前的激动。
他透过窗户望着庭院里那棵百年梧桐,神色复杂难辨。
良久,他才长叹一声:“我孙女这些年……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更别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回来,京市那些人,一个比一个势利眼……”
老爷子声音里满是心疼与愧疚,“与其让她嫁给一个不情不愿的丈夫,倒不如……让陆家也做她的靠山。”
管家闻言,也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
他知道,老爷这是把对小姐的疼爱,都化作了深谋远虑的筹谋。
可大小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婚约解除的事情,沈陆离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站在陆家老宅的庭院里,望着天边渐沉的暮色,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几分。
至少,这桩麻烦事算是解决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他的脑海中总是不期然闪过那抹身影。
忽然,他觉得京市的空气都变得沉闷起来。
于是当晚,他便驱车离开了京城。
陆老爷子本想着这次孙子总能多陪他两天,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清早,臭小子就消失了个干净。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气得直跺脚:“这臭小子!江城到底有什么勾人的,连魂都给勾走了!”
——
江城,华大。
一转眼,时笙从京市回来已经三天了。
这天,她低调地去教务处销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