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的灯光重新亮起,观众依旧在窃窃私语中讨论着方才的“演出”。人群里有人拍了视频,还有人忙不迭发微博说:“太炸裂了!这是展览的高潮部分吗?”、“有种‘现实崩解’的视觉冲击力!果然不愧是京城两大艺术学府。”
而就在后台通往展厅的拐角,邱白还站在那里,眼神却一片空白。
他刚才……看见了。
那不是灯光秀、不是投影,也不是什么美术装置能解释的场面。那些不是人的形体在空气中蠕动,那种让心跳都错拍的压迫感不是幻觉。
他走上前几步,声音微微颤抖:
“林恩……刚才那个表演,是什么?”
林恩转过身,像是早已料到他会来问。脸上带着那种职业性的平静微笑,甚至还随手将手套收回了口袋里。
“哪个?”他故意装傻,“你说的是……那场灯光突变之后的投影互动吗?”
邱白看着他,一眨不眨。
林恩低头,语气随意地道:
“可能是后台系统出bug了,我们不是还装了自动互动程序吗?有些投影是根据观众热度反馈自动播放的。”他顿了顿,继续说:“你知道的,这类多媒体艺术项目,有些‘随机性’是被允许的。”
“……可是我们没规划过那段。”邱白依旧盯着他,“那个方向没有装置。也没有素材。还有……”
他声音低了下去,“你刚才,对着那堆……东西,说话了。你明明在‘控制’它们。”
林恩终于不再笑了。他站得笔直,低下头看了邱白一眼,语气却轻得像春夜的一阵风。
“邱白,”他说,“你是个艺术家,想象力比我丰富太多了。”
“我只是……在即兴做一段互动。”他又顿了顿,靠近了一些,“你不是常说艺术来源于不可控的感知吗?那就当刚才的,是一次集体幻觉。”
邱白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再继续追问。
林恩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顺势把他的脑袋轻轻按进了自己的肩膀。
“别担心。”他说,“这一切还在我掌控之中。”
可他的视线却越过了邱白,望向远处刚刚消失的那片投影空间——那里还残留着一丝不肯散去的黑气,如同混乱在笑,嘲弄着他拙劣的掩饰。
展览结束的钟声如约响起,回荡在偌大的展厅之中。人群渐渐散去,留下的是尚未撤下的装置、闪烁的灯光和一点点混杂的疲惫与兴奋。
林恩站在中央,一边收拾资料,一边和自己的几位学生和老师对这次展览做着总结。张平也带着美院的学生走过来,说笑着谈论哪些作品最吸睛,哪些环节有待打磨。他们围坐在展厅的一个角落,用便携投影把整场展览回放了一遍。画面里没有任何异常,甚至连“表演事故”都被系统自动抹除了——一如林恩提前设下的处理机制。
“展览整体效果超出了预期。”张平拍拍林恩的肩膀,“多亏你那段‘即兴’,学生们都看傻了。”
林恩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目光却时不时望向人群外的出口。他注意到了,邱白——从头到尾没有回来。
他悄悄掏出手机,页面停留在与邱白的对话框,没有消息。
与此同时,展厅另一端的灯光已经熄灭,成为了临时的“后台”区域。邱白一个人站在那里,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冰凉的汗水,额前头发微微贴着。刚才的“表演”虽已过去,但那一幕幕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那些东西,不可能是普通的视觉投影。
太真实了,甚至能感受到他们从空气中滑行的质感。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道轻微的红痕,是刚才闪躲不及被某种虚影划过留下的。
他四处寻找现场留下的任何线索,走遍了每一块投影区域和灯光控制器。可是——什么也没找到。
没有电流异常记录,没有脚印,没有设备移动轨迹,甚至连空气中也没有多余的温度变化。
仿佛——那段“表演”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但他知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