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轻声唤道,想起那位早已仙逝的引路人,\"弟子今日所为,是对是错?\"
无人应答。只有夜风吹动经幡的声响,如同一声悠长的叹息。
次日清晨,南郑城中央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张鲁身着崭新的道袍,头戴玉冠,在杨任和数十名护法武士的簇拥下登上高台。台下不仅有普通信众,还有汉中各县的豪强、商贾,甚至几位原属汉朝的地方官员。
\"自今日起!\"张鲁的声音在晨光中格外洪亮,\"汉中自立!吾奉天承运,保境安民!\"
广场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杨松适时地捧出一方玉印——那是他命人连夜赶制的\"汉中王\"印。张鲁接过玉印的瞬间,感到一阵眩晕。二十年前,当他第一次读到《道德经》中\"治大国若烹小鲜\"这句话时,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一方之主?
仪式结束后,张鲁在新建的\"天师府\"中召集心腹议事。武将张英从广汉属国快马加鞭赶来,身上还带着旅途的风尘。
\"大王,\"张英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广汉属国已全部归顺,原国王被废后,当地豪强纷纷表示效忠。\"
张鲁点点头,示意他起身。府中烛火通明,映照在每个人脸上。阎圃正在详细汇报各地信众的反应,杨松则提议立即着手建立新的官吏体系。张鲁听着这些建议,思绪却飘向了更远的地方——五斗米道的教义该如何与统治相结合?如何处理与周边州郡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在这乱世中,这个以宗教立国的小政权能存活多久?
\"大王?\"阎圃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关于巴郡的处置...\"
张鲁定了定神:\"巴郡乃我教发源地,必须牢牢掌控。传令下去,凡归顺者,免赋税三年;抗拒者...\"他顿了顿,眼前又浮现出刘据那双眼睛,\"按教规处置。\"
夜深人静时,张鲁独自登上南郑城墙。春风带着些许寒意拂过他的面颊。远处,汉江在月光下如同一条银色的丝带。他想起《道德经》中的话:\"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如今他手握生杀大权,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谨慎——因为他深知,这百万信众的信仰既是他的力量之源,也是一把双刃剑。
\"报——!\"一名传令兵匆匆跑来,打断了他的思绪,\"益州牧刘璋派使者前来,已至城下!\"
张鲁眉头一皱。来得比他预想的要快。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沉声道:\"开城门,迎使者。\"
当夜,天师府中灯火通明。刘璋的使者带来了措辞严厉的文书,谴责张鲁\"僭越称王,大逆不道\",要求他立即解散军队,归还所占郡县。
\"刘益州还说了什么?\"张鲁平静地问道。
使者环顾四周虎视眈眈的武将,咽了口唾沫:\"刘...刘益州说,若天师肯悬崖勒马,他可上表朝廷,既往不咎...\"
\"哈哈哈!\"杨松突然大笑起来,\"朝廷?如今汉室名存实亡,曹操都称帝建立魏国了,哪还有什么汉朝!\"
使者面色惨白。张鲁抬手制止了杨松的嘲讽,温和地对使者说:\"回去告诉刘益州,张某所为,不过是为保一方百姓平安。若他执意用兵...\"张鲁的声音忽然转冷,\"我百万信众,必以死相抗。\"
使者离去后,阎圃立即建议加强边境防御,同时派密使联络凉州的马腾、韩遂,以为外援。张鲁一一采纳,但当众人退下后,他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师父...\"他再次轻声呼唤,仿佛那位早已仙逝的引路人能给他答案,\"这条路,弟子该如何走下去?\"
窗外,一弯新月悄然爬上树梢。汉中平原上,五斗米道的信众们正在各自的静室中诵经祈福。他们不知道,从这一刻起,历史已经悄然转向——一个以宗教立国的割据政权,就此登上东汉末年的政治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