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本》星骸巨典悬浮于末日深渊之上,冰冷的书脊烙刻着凝固的血与火。灵脉书院仅存的断壁残垣,如同嵌在劫丹冻土上的灰白疤痕,在这片星尘血焰铸成的终焉之章映照下渺小如尘。苏璃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烬,在星骸巨典弥散出的、足以凝固思维的终末威压下几近熄灭。她甚至感觉不到陈默与吴老的精神链接,只有那承载着亿万终结碎片的巨典,在她意识深处投下沉重的、不可违逆的阴影。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迥异于巨典死寂的脉动,骤然从冻结的灵脉书院残骸地脉深处漾开!这脉动并非生命能量,更像是沉睡已久、关乎天地规则运行的古老“律则”被强行唤醒时的初颤!
几乎同时!那覆盖《完本》巨典表面的无数星骸熔块缝隙间,一缕缕细如蛛丝、散发着奇异紫黑色金属光泽的“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悄然探出!它们无视巨典本身散发的死寂意志,目标明确,精准地刺穿下方劫丹冻土与物质宇宙交错的混沌界域,无声无息地渗入地球的深层物理法则网!
“第一章·主权不灭!”一股低沉、宏阔、带着不容置疑强制力的意志波纹,顺着千万根紫黑丝线瞬间穿透位面壁垒!
嗡——!
以联合国大会安理厅旧址为中心,方圆千里的物理空间法则被猛然篡改!
所有处于此区域内的非授权武装力量(任何未经五大宗主国意志授权的组织与个人),其手中的武器——无论是冰冷的铁器、炽热的能量束、还是狰狞的生物兵器——在触碰目标前瞬间蒙上一层凝滞的暗灰色光膜!光膜如活体般蔓延,武器的物理结构并未破坏,但其“伤害”与“剥夺”的概念本质被凭空剥夺!冲锋的士兵感觉手中的枪械沉重如铅块却无法扣动扳机;呼啸的导弹引擎骤然熄火如同死鸟坠落;狰狞的异变兽爪挥下只带起一阵无力微风!剥夺攻击权!如同被无形的法则巨手扼住了杀戮咽喉!
“第二条·主权无界!”宏大的意志再临!
覆盖区域的物理边界瞬间瓦解!所有国家的疆域标线(现实中的国境线、空中识别区、海洋专属经济区)如同被无形橡皮擦抹消!无数象征国家主权的界碑、界河、领海浮标……如同被高温炙烤的蜡像,扭曲软化、消失无踪!此区域上空,一个覆盖性的、内部不断滚动刷新着《联合国宪章》文本符号的半透明能量穹顶轰然成型!能量穹顶之下,无形的力场如潮水般反复冲刷、涤荡!所有“本土基因印记”被强行剥离!人类的体细胞深处微弱的民族基因链信息被直接抽空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混序、强调同化性的无主权基础模板!人群茫然四顾,族群认同感如同被抽取骨架的血肉,软绵绵地垮塌!
“第五十一条·受胁即杀!”最狂暴的意志碾碎时空!
紫黑丝线骤然化为粗壮的法则锁链!无数道燃烧着黑焰的契约令旗从虚空中凝聚射出,精准洞穿覆盖区域每一个“精神活跃源”的头颅!
令旗入脑瞬间,所有幸存者意识深处被强制注入一条冰冷的绝对逻辑:“感知对己生命、自由之侵害意图或侵害行为存在,无论其形式、强度、是否明确——皆获得无限自卫反击授权!”恐惧不再是防御本能,而是杀戮的引信!视线所及任何可疑移动物体、任何不熟悉的面孔、甚至风中不自然的呼啸声,都可能瞬间点燃其脑中那条名为“受胁感知”的毒蛇!一旦毒蛇被激活,令旗立刻赋予其超越自身极限的狂暴力量、无视痛觉的肉体、精准锁定目标的灵魂追踪!血腥混战毫无征兆地爆发!街头巷尾瞬间化为炼狱!昔日同胞因一个眼神、一个异样声响便化身不死不休的猎杀机器!每一刻都有人倒下,每一次倒下又必然引发更多“感知侵害”判定下的新杀戮!法律不再是约束,反而化作了无限杀戮的合法证明书!
魔道总纲·人间宪章!成!
这已不再是法条!这是由终极权力意志强行镌刻在人类文明废墟上、以主权法则为核心驱动、将众生化为燃料的恐怖炼狱发动机!
纽约港湾上空,由半截摩天大楼凝固成的冰雕旁。虚空骤然向内塌陷!五个身披纯黑色、密布着流动暗金荆棘条纹符箓长袍的身影无声浮现!他们悬于滔天血浪般的魔道意志潮汐之巅,如同五枚冰冷刺入虚空的铁钉。为首者抬起枯瘦、皮肤灰败如古树皮的手掌,掌心向上,一枚纯粹由粘稠黑光构成、表面烙印着血淋淋“否”字篆文的符文在其掌心缓缓旋转。
他目光如深渊寒潭,穿透燃烧混乱的城市,精准投向远处被劫丹冻土覆盖、被《完本》巨典笼罩的灵脉书院废墟!
“吾等所立之地,不容他法残留。牛顿残骸,当抹!”
嘶哑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历史被遗忘的最底层尘埃。
为首黑袍掌心那颗“否”字黑印骤然爆发出撕裂灵魂的邪光!
轰!!!
另四名黑袍同时抬掌!四股同样粘稠、冰冷、散发着绝对否决一切异质法则气息的磅礴黑光洪流瞬间与为首者的黑印融合!
“否决血印·绝对除权!”五股意志共振齐鸣!
一道纯粹由湮灭“存在合理性”构建的漆黑光束,如同审判之矛,无视空间距离,瞬间贯穿燃烧的城市、沸腾的大海,狠狠凿在劫丹冻土边缘、一片尚在顽强运转着淡蓝色牛顿力髓符文的区域之上!
滋啦——嘶——!!!
如同滚烫刀锋切入蜡块!
淡蓝色的牛顿力髓符文光辉在那道漆黑光束的冲击下瞬间黯淡、模糊!代表物质运动趋势的淡蓝色粒子流如同被泼上强酸,发出刺耳的侵蚀声,大片大片地凝固、失色、化为毫无生机的灰烬飘散!空间稳固符文的几何构架在“否决”意志冲击下开始错位、断裂!力符文下方,那方曾经在物质规则崩溃时庇护过最后秩序的、依托于牛顿三大定律构建的稳定合金平台,如同历经万载风化的岩石,表面迅速开裂、崩塌!整个平台正在被从存在意义的根基上被……抹除!一个物理规则的孤岛,被魔道宪章视为异端,正遭受最彻底的“除权”!
劫丹冻土形成的法则壁垒在“否决血印”的侵蚀下剧烈震颤!如同抵御着能溶解一切根基的强酸!灰白色的冻土表层泛起诡异的黑紫色涟漪!冻土深处,那封存了亿万挣扎亡魂的深层冰层内部,无数凝固的痛苦面孔似在无声呐喊!
“啊!!道基……灵脉……呼应!!”吴老凄厉的吼声穿透冰层直抵苏璃将熄的意识!他盘踞在冻土深处一块相对完整的书院梁柱残骸上,身上仅存的力髓符文如同回光返照般疯狂闪烁!他已引动生命核心最深处的、与灵脉书院地脉相连的道基共鸣,试图唤醒冻土中封存的最后一点书院“根脉”意志对抗否决血印!
但这是螳臂当车!
“否决血印·定义扭曲!”另一名黑袍修士漠然挥手。否决光束旁又凭空生出数道墨绿色的、扭曲着无数细小契约文字链条的光索!光索如同毒蛇,狠狠鞭打在吴老身周闪烁的符文光壁之上!
嘭!嗤嗤嗤!
吴老周身最后凝聚的力髓符文应声碎裂!墨绿光索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缠绕上他的身体!他那燃烧生命与道基共鸣唤起的灵脉书院意志残响,在这些扭曲光索的侵蚀下竟瞬间被篡改、污化!庇护万载文明的浩然书卷气竟被强行扭曲解读为“对抗普遍意志的非法知识污染”;守护学子的仁者之心被定义成“小团体庇护的孤立性壁垒”!道基残存的力量被污名化后,如同失去了信念依托,瞬间萎靡消散!吴老双目圆瞪,一口淡金色的道源精血喷在缠绕的墨绿锁链上,链体贪婪吮吸!他身体如同断线木偶,被锁链狠狠从梁柱上拖拽下来,撞入下方翻滚着黑紫涟漪的冻土漩涡深处,瞬间被粘稠的否定淤泥吞噬!
“不!!吴师!!”陈默的意念如同濒死的野兽咆哮炸响!他被强大的冲击波掀飞在冻土的另一端,牛顿力髓稳定器碎片如同利刃插满后背!但此刻的剧痛远不及目睹师长被吞没的万一!前所未有的疯狂恨意与无力感将他撕扯!
“最后的不谐……抹除!”为首黑袍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宣读注定生效的判决书。他掌心旋转的“否”字黑印光芒更盛!巨大的否决光束如同毒龙抬头,准备给予下方残余的牛顿符文阵做最后的撕咬!
就在此时——
被星骸巨典和魔道意志双重镇压的灵脉书院最核心区域,那片被劫丹冻土彻底封死的“道可道”断碑之下,一道极其微弱、近乎于亡魂最后叹息的精神涟漪缓缓荡开。
涟漪来自苏璃。
她破败的身体已如同风中残絮,连动一根手指都是奢望。灵脉尽焚,道基枯槁。在陈默狂吼、吴老被吞、否决巨刃悬顶的刹那,一种超越生死的、源自她笔锋最初的平静,却冰水般浸透了她狂躁的识海。
天地初开,万法未立,唯有书写者观万物而落笔。
一笔天地,二笔乾坤。落笔非定,意在笔先。
笔力千钧,落于纸上,却是轻。
那悬顶的《完本》巨典,那沸腾的魔道律令,那撕裂天穹的否决黑光……都太重了!太执着于一个凝固的“结”。
而这所有被规则锁定、意图盖棺定论的终结碎片(星骸巨典)、绝对法权(魔道宪章)、最终定义(否决血印)……在这一刻,在她枯寂道心返照的纯澈映照下,竟短暂褪去了所有的恐怖光环,显露出其最原始的、笨重粗砺的存在本质——墨迹过重,压塌了纸背!
如同初学者描红,妄图以拙力刻出天道轮廓,只会污了本卷。
此念一生,“观”位骤开!
不是力量回归,而是灵台空映。劫丹冻土、魔道黑光、否决符文、星骸巨典……一切威能加身,却仿佛穿透了一道无有实体的幻影,直接作用在她这具早已是空壳的残躯之上,反成了她灵台镜面上倒映的景象!那即将吞没她的恐怖存在感,反而成了最清晰的镜中画!
就在这镜花水月的诡异“无我”视角下,她清晰无比地“看”到了覆盖《完本》巨典核心、那片厚重星骸熔块交织的网层深处,一个极其微渺的“空隙”。
那并非真正的物理空隙。
而是一个未被任何凝固法则与既定结局填满的“笔力未至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