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肖帝在榻边坐下,挥手屏退左右,\"若非爱卿拼死相护,朕的珏儿怕是……\"
话未说完,皇帝的声音已微微发颤。
陆肃尧从未见过这位铁血帝王如此失态,心中不禁一凛。
\"太医说,你双腿经脉受损,需静养数月。\"肖帝的目光落在陆肃尧盖着锦被的下半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朕已命人备好药浴,每日三次,不可懈怠。\"
陆肃尧低头称是,心中却已明白——皇帝亲自来探望一个臣子,必有所图。
果然,肖帝沉默片刻后,状似随意地问道:\"爱卿可还记得,遇袭时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皇帝半边脸隐在阴影中。
陆肃尧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全身,他强忍双腿剧痛,面色如常:\"回陛下,臣当时只顾护着殿下突围,未曾留意刺客形貌。\"
\"是吗?\"肖帝的手指轻轻敲击榻沿,\"朕听闻,刺客中有人称此地为'落凤坡'?\"
陆肃尧心头一跳。他当然记得那个独耳人的狞笑,记得他高喊
——\"太子殿下,您看这落凤坡的风光可还满意\"。
但他更清楚,皇帝此刻的询问绝非简单的关心。
\"臣……记不清了。\"陆肃尧垂下眼帘,顿了顿,沙哑的声音虚弱却坚定,\"当时情况危急,臣耳中只有喊杀声,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留意……\"
肖帝的目光如刀般锐利,似要看透他的心思。
陆肃尧坦然迎视,眼中只有忠诚与疲惫。
良久,皇帝微微颔首,拍了拍他的肩头,故作惋惜:\"罢了,爱卿好生休养。\"
他起身时,袖中滑落一封密信,却似未察觉般大步离去。
陆肃尧盯着那封信,没有伸手。
——他知道这是试探。
若他看了,便是对皇帝不忠;若不看,又显得刻意。
思虑片刻,他扬声唤来门外侍卫:\"陛下遗落了物件,速去送回。\"
侍卫诚惶诚恐地捧信而去。
陆肃尧望着殿顶繁复的藻井,心中一片冰凉——那封信的封口处,赫然印着二皇子肖世昌的私印。
皇上心里,根本无意惩罚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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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忠心。\"
清冷的女声从屏风后传来,陆肃尧浑身一僵。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肖九仪一袭素白宫装,缓步走入内室。
不过半月未见,他却觉得长公主愈发清丽绝俗,只是那双曾含情脉脉的杏眼依旧冷若冰霜。
陆肃尧喉结滚动,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参见长公主。\"
肖九仪走到榻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为了救皇兄,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她的目光扫过陆肃尧肿胀变形早已淤紫的双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抿了抿唇,她撇开眼神:\"太医说,若再晚半日,你这双腿就彻底废了。\"
陆肃尧苦笑:\"能换殿下平安,值得。\"
\"值得?\"肖九仪突然红了眼眶:\"上一世,这一世,你假死欺骗我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这句话如利刃刺入心口。
陆肃尧闭上眼,仿佛又看到那个雨夜——他奉命暗中调查朝中奸细,不得不制造自己战死沙场的假象。
而肖九仪,他未过门的妻子,在华严寺内佛像前哭到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