搪瓷缸里的蒲公英茶已经凉了。
陈安子盯着水面上漂浮的细碎绒毛,那些白色小伞本该随风飘散,如今却困在泛黄的茶水里。
就像仓库里那群幸存者——七个营养不良的孩子,一个断臂青年,两个重伤的姑娘,被困在这个末日世界。
\"......我们躲在下水道里三天,靠吃苔藓活下来......\"
李志的声音从隔壁医疗室传来,沙哑而平静。
陈安子能想象那个画面:黑暗、潮湿、饥饿,还有随时可能出现的猎杀者。
普通人没有金属装甲,没有超常速度,只能靠最原始的求生本能挣扎。
猫咪蹲在桌角,尾巴不安地拍打着,绿色眼瞳倒映着陈安子紧锁的眉头。
医疗室门开了,夏可可走出来,马尾辫松散地耷拉着,右眼周围的淡紫色纹路比平时更深——这是能力使用过度的表现。她手里端着个斑驳的铝盆,里面的纱布被血染成暗红。
\"张小雨的感染暂时控制住了,但需要使用更多的紫色小麦提取液。\"她将铝盆放在角落的水桶里,\"林萱的情况更糟,脾脏破裂,内出血......\"
陈安子推过自己的搪瓷缸:\"喝点水。\"
夏可可摇头,用沾血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李志说他们是看到我们留在仓库的物资和地图才......\"
\"我知道。\"陈安子打断她。那些标记点确实是他让周明布置的,但本意只是帮助零散幸存者,没想过要带回基地。
走廊传来脚步声,李大亮和周明一前一后进来。
银发青年手里抛接着三颗锈迹斑斑的螺丝钉——他最近的速度训练道具;周明则拿着那本皱巴巴的《末日生存手册》,眼镜片上反射着煤油灯的光。
\"问清楚了,\"李大亮一屁股坐在木箱上,\"医院那伙人原本四十多个,现在只剩这些。大部分死在猎杀者手里,有几个是......\"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自己人干的,为了省口粮。\"
周明翻开手册某一页:\"但这女孩记录的东西很有意思。看这里——'紫色车前草捣碎敷伤口可延缓感染',还有'丧尸听觉范围约五十米,雨天降至三十米'......全是实地验证的数据。\"
陈安子接过笔记本,纸页已经发黄卷边,但字迹工整得不像是在末日中书写。
有些页面还贴着压干的植物标本,旁边详细标注发现地点和作用。
其中一页记录着仓库坐标和七个孩子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跟着\"过敏史血型\"等医疗信息。
\"他们不是一般的幸存者。\"夏可可轻声说,\"那个林萱是护士,王老师——就是牺牲的那个——教孩子们读书写字,李志虽然只是个学生,但会修发电机和净水器......\"
\"所以呢?\"李大亮突然提高音量,\"外面这样的群体有很多,我们都收留?食物够吃几天?水呢?万一混进感染者呢?\"
煤油灯的火苗随着他的声音剧烈晃动,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猫咪\"嗷\"地一声炸毛,跳到了陈安子肩上。
\"至少该救那个护士。\"夏可可坚持道,\"她的医疗知识对我们有用。\"
\"然后呢?等她好了再赶走其他人?\"李大亮冷笑,\"你知道这叫啥?这叫伪善。\"
周明推了推眼镜:\"技术上来说,我们的地下水系统可以支持二十人左右,但粮食......\"
争论声在陈安子耳中渐渐模糊,他起身走到窗边,透过加固过的铁丝网看向中庭。
那里,七个孩子正围成一圈玩跳格子——用捡来的瓶盖当棋子,张小雨坐在一块旧轮胎上当裁判。
即使拖着几乎废掉的右腿,她仍坚持带着孩子们唱儿歌: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
稚嫩的歌声飘进窗户,与医疗室里林萱痛苦的呻吟混在一起。
陈安子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在水泥上留下五道清晰的指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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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野菜粥和每人半块玉米饼,由于突然增加的人口,原本的配给不得不缩减。
张胖子盯着自己碗里明显少了的份额,欲言又止;老吴则默默把自己的饼掰成三块,分给最小的两个孩子。
李志拒绝进食:\"给孩子们吧,我不饿。\"
他空荡荡的右袖管用别针固定着,左手指节布满新旧伤痕。
陈安子注意到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青年手腕细得惊人,喉结在皮下凸出得像要刺破皮肤。
\"吃。\"陈安子把自己的饼推过去,\"饿死了怎么照顾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