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从哪找出个旧咖啡机，正把热气腾腾的黑色液体倒进几个还算干净的杯子里。\"日记里说咖啡豆是安全的，从城里超市带回来的。\"

在末日里喝上热咖啡的奢侈让所有人短暂地沉默了。

张胖子捧着杯子像捧着圣水，李大亮小口啜饮，连一向冷漠的阿青都捧着杯子暖手。

猫咪好奇地凑近陈安子的杯子，被热气熏得打了个喷嚏。

陈安子忍不住笑了，用指尖蘸了滴咖啡给它舔。

小家伙立刻皱起脸，使劲甩头，逗得夏可可笑出声来。

这片刻的宁静美好得不像在末世。

陈安子多希望时间能停在这里，没有猎杀者，没有变异病毒，只有朋友、热咖啡和一只脾气不好的猫。

但粮仓某处突然传来的金属断裂声粉碎了这个幻想。

猫咪立刻竖起耳朵，尾巴紫光大盛。

夏可可右眼同时泛起紫色，两人——不，一人一猫——异口同声：

\"它进来了！\"

咖啡杯从陈安子手中跌落，褐色的液体在水泥地上溅开如血。

紫晶战甲瞬间覆盖全身，金属流动的\"沙沙\"声在死寂的储藏室里格外刺耳。

\"通风管道！\"周明扑向背包，掏出红色晶体匕首，\"它从我们计划的逃生路线进来了！\"

猫咪炸毛到极致，尾巴上的紫光如火焰般燃烧。

它没有像往常一样冲向前线，而是反常地退到夏可可脚边，用身体挡住那本掉落的日记——仿佛知道这才是关键。

通风管道的铁栅栏被整个扯下，扭曲的金属边缘还挂着几缕腐肉，黑暗的管道深处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由远及近，速度快得不像话。

\"战斗队形！\"陈安子双臂延伸出两把紫晶刃，\"胖子堵门，大亮游走，周明保护可可和阿青！\"

张胖子拖着巨斧挡在储藏室入口，李大亮则化作一道残影绕到管道侧面。

夏可可拉满长弓，右眼的紫光与箭矢共鸣；阿青摘下骨笛，苍白的指尖按在音孔上。

\"砰！\"

通风管道突然爆裂，一道黑影如炮弹般射出！陈安子勉强看清那是个人形生物——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的话。猎杀者首领全身覆盖着骨甲，八根骨刺如孔雀开屏般展开，滴落的紫色黏液在地面腐蚀出缕缕白烟。

与两天前相比，它的左臂完全变成了蝎钳状，右手指甲进化成半米长的骨刃。

它的眼睛——浑浊的黄色眼白中央，两点针尖大小的瞳孔泛着诡异的理智之光。

\"它又进化了......\"李大亮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发颤。

首领没有立即攻击，它缓缓环视储藏室，腐烂的鼻孔扩张，像是在嗅闻什么。

当视线扫过角落的小床铺时，它突然浑身一震。

就是现在！

陈安子暴起突袭，紫晶刃直取咽喉；夏可可的箭同时离弦；李大亮从侧翼包抄；张胖子怒吼着劈下巨斧。四重杀招封死了所有闪避角度——

却全部落空。

首领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扭曲身体，骨刺如鞭子般抽飞箭矢，蝎钳格挡巨斧，骨刃与紫晶刃相撞爆出一串火花。

它似乎预判了每个人的动作，反击精准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李大亮第一个挂彩，首领的骨刺突然延长，刺穿他大腿肌肉。张胖子的斧头被蝎钳死死钳住，整个人被甩飞撞塌两排货架。夏可可的第二支箭被骨刃劈成两半，阿青的笛声刚响起就被首领刺耳的尖啸打断。

只有陈安子的紫晶战甲还能勉强周旋。金属与骨刃每一次碰撞都震得他虎口发麻，战甲表面的紫光越来越弱——猫咪的能量快耗尽了。

\"它不对劲......\"陈安子喘着粗气后撤，\"没有下死手。\"

的确，首领明明有机会刺穿李大亮的心脏，却只伤了他大腿；能扭断张胖子的脖子，却选择甩飞他。此刻它站在储藏室中央，腐烂的面部肌肉抽搐着，像是在进行某种痛苦的内心挣扎。

猫咪突然从夏可可脚边窜出，叼起那本日记冲向首领。

\"不要！\"陈安子想阻拦已经晚了。

首领的骨刃高高举起——却在看清封面时僵在半空。

它用变形的左手接过日记，动作突然变得异常轻柔。

当翻到某一页时，它发出一声不像丧尸能发出的、充满人性痛苦的哀嚎。

那页夹着一张照片：年轻女孩站在粮仓前，挽着个中年男人的手臂，两人笑得灿烂。照片边缘用钢笔写着\"小麦和爸爸，粮仓十周年留念\"。

骨刃\"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首领跪倒在地，腐烂的手指颤抖着抚摸照片，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小......麦......\"

陈安子震惊地发现，怪物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流出了两行紫色的眼泪。

夏可可最先反应过来：\"它还记得！林小麦的爸爸还在这具身体里！\"

仿佛回应她的话，首领突然痛苦地抱住头，骨刺胡乱摆动。

它时而撕扯自己的头发，时而用拳头捶打地面，像是在与体内的病毒意识搏斗。

趁此机会，李大亮拖着伤腿救回了被货架压住的张胖子，周明则把阿青拉到安全角落。

陈安子没有进攻，他解除战甲形态，缓慢地、毫无防备地走向首领。

\"林先生，\"他轻声说，指着照片上的女孩，\"您女儿安全逃走了，去了北方。\"

首领的挣扎停止了，它抬头看着陈安子，黄色眼白中的理智之光微微闪烁。

然后，它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用锋利的指甲在地面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字迹：\"林小麦—安全—北\"。

最后一个笔画刚完成，首领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它疯狂抓挠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陈安子这才注意到，它胸口皮肤下有什么在发紫光——是大量未消化的紫色麦粒！

\"退后！\"夏可可尖叫。

太迟了。

首领的身体像气球般膨胀起来，皮肤下的紫光越来越亮。

在爆裂前的最后一秒，它用尽全身力气把日记本推向陈安子，腐烂的嘴唇蠕动着，依稀是\"谢谢\"的口型。

\"轰！\"

血肉与紫色黏液如暴雨般溅射。

陈安子只来得及用金属护住头脸，就被冲击波掀飞。

粘稠的液体沾在战甲上，发出可怕的\"滋滋\"声。

更糟的是，爆炸引燃了储藏室的木质货架，火势迅速蔓延。

\"通道！快！\"周明拖着李大亮冲向通风管道。张胖子抱起阿青，夏可可则一把捞起猫咪和日记本。陈安子殿后，不断用金属板阻挡坠落的燃烧物。

当他们灰头土脸地爬出通风口时，整个粮仓已经浓烟滚滚。奇怪的是，周围的猎杀者群没有追击，而是像失去指挥的士兵般呆立原地，随后四散逃入荒野。

小队瘫坐在安全距离外的土坡上，看着粮仓在烈火中坍塌。

陈安子手里紧握着那本救了他们命的日记，猫咪疲惫地蜷在他脚边，尾巴上的紫光微弱但稳定。

\"所以最后......\"李大亮包扎着大腿伤口，声音沙哑，\"是那个父亲救了我们的命？\"

夏可可轻轻点头，右眼的紫光完全褪去，露出原本漂亮的浅褐色：\"他从怪物变回了父亲，哪怕只有一分钟。\"

张胖子贱兮兮地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盒：\"别难过，看我抢救了什么出来！\"

盒子里是几袋紫色小麦样本和——天啊——三个完整的咖啡杯。

众人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笑声。

连向来冷漠的阿青都嘴角微扬。

返程比想象中顺利。虽然损失了部分物资，但他们带回了更珍贵的东西：十几公斤未受污染的小麦样本、无人机、完整的医疗用品、那本揭示真相的日记，以及——

\"看这个。\"夏可可在基地实验室举起试管，里面是用紫色麦粒提取的液体，\"在显微镜下，麦粒中的紫色物质会与我的右眼能量产生中和反应。\"

陈安子凑近观察。试管中的紫色液体在接触到夏可可指尖渗出的紫光后，竟然逐渐变成透明的琥珀色。更神奇的是，一直对紫色麦粒敬而远之的猫咪，此刻却对透明液体表现出极大兴趣，不断用爪子扒拉试管。

\"这意味着什么？\"

\"还不确定。\"夏可可小心滴了一滴在猫咪尾巴上，紫光立刻明亮了几分，\"但可能是抑制病毒变异的关键。林小麦的父亲如果早点发现这个......\"

她没有说完。陈安子明白那种遗憾——在这场末日里，有太多\"如果\"让人心痛。

当晚，夏可可下厨，用带回的小麦粉做了真正的面包。

虽然发酵不充分导致口感像砖头，但配上抢救回来的咖啡，对陈安子来说，已经是夏爸爸他们去世后最奢侈的一餐。

众人围坐在基地顶层的露天平台，星光洒在每个人疲惫但满足的脸上。

猫咪独占了一个面包角，用尖牙细细磨碎硬皮。

李大亮和周明争论着哪种武器对付骨刺最有效；张胖子已经打起呼噜；阿青靠在角落，骨笛放在膝头，目光遥远。

陈安子悄悄握住夏可可的手，女孩与他十指相扣。猫咪抬头看了眼，不屑地\"喵\"了一声，却还是挪过来蜷在两人之间。

远处，燃烧的粮仓只剩下一缕青烟。更远的地方，无数猎杀者游荡在黑暗里。明天还有无数生存问题要解决，但此刻——

星光、面包、咖啡、温暖的掌心，还有一只别扭的猫。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