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粒。
张小雨趴在满是血污的地板上,右手指尖颤抖着触碰那几粒金黄色的颗粒。
它们散落在药房拐角,像一串微小的路标,延伸向漆黑的走廊深处。在她身后,李志的呼吸声粗重如风箱,断臂处的绷带渗出一圈暗红。
\"是小米的主意......\"张小雨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她总在口袋里装鸟食......\"
超市仓库带回的物资散落在一旁——抗生素、罐头、干净的饮用水,还有那株被小心保管的紫色植物。
三小时前,他们满怀希望地回到医院,迎接他们的却是洞开的大门和死一般的寂静。
李志用左手捡起半截蜡笔。粉红色的,上面还粘着小片指甲——很可能是小美那个爱咬指甲的丫头。走廊墙上有许多抓痕,但没有弹孔或爆炸痕迹,说明不是掠夺者干的。
\"猎杀者。\"老马蹲在消防栓旁,指着一道深达寸许的爪痕,\"至少三只,可能更多。\"
林萱正在检查血迹。她脱下了沾血的白大褂,露出瘦得惊人的身躯。\"大部分血已经凝固超过十二小时,\"她声音平静得可怕,\"袭击发生在昨天深夜。\"
昨天深夜,李志计算着时间——正是他们在超市仓库发现紫色植物的时候。如果早回来半天......如果没绕那条远路......
\"不是你的错。\"张小雨仿佛读出了他的想法,撑着墙壁艰难站起。
她的右腿已经失去知觉,紫色植物的效果正在减弱,\"我们......得找找幸存者。\"
老马摇摇头,独眼里闪烁着痛苦的光:\"三十八个人,连具尸体都没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的,李志知道。
猎杀者会带走猎物,或是在现场制造更多猎杀者。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没有幸存者。
\"至少......至少确认一下。\"张小雨固执地向儿科病房挪动,拖着的右腿在地上划出一道血痕。
李志默默跟上,每经过一个熟悉的角落,记忆就如潮水般涌来——这里曾是小杰发烧时蜷缩的地方;那里是王老师教孩子们认字时靠着的墙;拐角处曾有张小雨用口红画的向日葵......
儿科病房的门半敞着。李志用肩膀顶开它,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混乱。
病床翻倒,被褥撕碎,墙上溅满可疑的深色污渍。
但最令人窒息的是一地散落的个人物品——王老师的老花镜断成两截;小美的发卡嵌在墙缝里;婴儿的奶瓶滚在角落,奶嘴被整齐地切掉了头。
\"有人来过。\"林萱突然说。她指着药品柜,\"抗生素被拿走了,但绷带和手术刀还在。\"
李志皱眉,掠夺者不会只拿药品不拿食物,除非......
\"幸存者。\"张小雨激动地指向天花板通风口——盖板被移开了,边缘系着一条熟悉的红绳,\"是小米!她总把发绳当书签用!\"
希望如电流般穿过李志全身。他拖来病床垫脚,探头查看通风管道。
手电筒光束照出一串小小的手印,还有几粒玉米零星散落。
\"他们分开了。\"李志分析着痕迹,\"大人引开猎杀者,孩子走通风管。\"
老马立刻检查窗外:\"没有小尸体,是好兆头。\"
林萱已经行动起来,收集着所有能用的医疗物资。张小雨则拖着残腿爬到储物柜前,取出一个防水袋——里面是她珍藏的孩子们的照片和作业本。
\"去顶楼。\"李志做出决定,\"如果孩子们还活着,会去那里。\"
医院顶楼有个水箱房,是之前约定的紧急集合点。但通往顶楼的楼梯被瓦砾堵住了,只能从外部消防梯上去。
\"我和老马去。\"李志把物资交给林萱,\"你和小雨在这等。\"
\"不。\"张小雨倔强地摇头,\"如果他们在上面......孩子们更信任我。\"
最终决定由李志和张小雨前往顶楼,老马和林萱则继续搜索下层。分开前,林萱给李志注射了最后一针抗生素,又给张小雨换了紫色植物敷料。
\"无论找没找到,两小时后在这里汇合。\"林萱严肃地说,\"如果猎杀者回来......\"
\"我们知道该怎么做。\"李志打断她,拍了拍腰间的自制燃烧瓶。
消防梯锈蚀得厉害,每踏一步都发出不祥的呻吟。
李志背着张小雨,用牙齿咬着手电筒,左手紧握栏杆。爬到四楼时,他的断臂突然一阵剧痛——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绷带滴在铁梯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张小雨虚弱地抗议。
\"闭嘴。\"李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继续向上攀爬。
顶楼门锁着,但从门缝里飘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味——这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李志轻轻放下张小雨,用特定节奏敲了五下门:三长两短。
沉默。
他又敲了一遍,这次加了声口哨——模仿小米常哼的儿歌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