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行会(2 / 2)

* **“互监规”:** 凡会员见他人违规而不报者,视为同谋,同罚!鼓励举报,举报属实,可得被举报者罚没之“料”或“钱”的一半!

* **“会务”的榨取(无偿的血汗):** 除了完成“量规”,会员还需承担额外的“会务”:

* 轮流清洁平台(用毒溪水!)。

* 为监工战士、核心劳力缝补破损衣物(无偿)。

* 为铸币厂缝制用于擦拭钱币的细麻布(无偿)。

* 甚至为石根、草叶缝制带有复杂“法轮”纹饰的“礼服”(需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无额外报酬)。

完成“会务”是换取基本“料”配额的前提,但无“权钱”报酬。这是赤裸裸的剥削。

**织狱的诞生:**

岩壁平台上,数百个妇人(“会员”)如同被钉在座位上的幽灵,开始了在行会规条下的劳作。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 **“会轮”的囚笼:** 冰冷的灰陶纺轮在指尖旋转,发出单调的嗡嗡声。这声音不再是个体劳作的韵律,而是集体被奴役的哀鸣。每个纺轮都一模一样,转动着同样的弧度,生产着同样粗细的“标准线”。妇人们低着头,不敢看旁边的人,生怕被“会首”或他人举报“眼神交流”。

* **“会首”的鞭影:** 石线如同惊弓之鸟,在织机间机械地巡视。她眼神躲闪,不敢与任何人对视。但恐惧迫使她必须履行职责。她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因疲惫动作稍慢,纺出的线出现了一个细微的结节。

“劣品!”石线的声音干涩颤抖,指着那束线。

女孩惊恐抬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石线姨…我…”

“住口!静规!”石线尖声打断,仿佛女孩的哀求会要了她的命。她颤抖着在记录骨板上刻下一道代表“劣品”的划痕。

监工战士走过来,冷冷看了一眼骨板记录,一把夺过女孩刚领到的一小撮麻纤维:“赔料!今日量规…汝自求多福!” 女孩看着被夺走的原料,绝望地瘫坐在冰冷石台上。

* **举报的毒牙:** 一个妇人因手背烙印感染化脓,疼痛难忍,纺线时不小心断了一次头。她惊恐地想藏起断线头。

“报!她断头藏匿!”旁边一个瘦削的妇人立刻举手,眼中闪烁着对“料”和“钱”的贪婪!

监工战士上前,粗暴地掰开断头妇人的手,找到断线头。

“劣品!断头不报!罪加一等!”战士狞笑,“鞭五!今日量规…翻倍!”

断头妇人被拖到平台边缘鞭打,惨叫声在静规下显得格外刺耳。举报的瘦削妇人如愿得到了妇人被罚没的一小半麻纤维,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丝满足的弧度,随即又惊恐地低下头,拼命纺线,生怕成为下一个目标。

* **“权钱”的幻影:** 平台一角,几个公认“精技”的妇人(纺线又快又好)在完成“量规”和“会务”后,额外领取了一些麻纤维,为草叶缝制“法轮”礼服。她们的手指在细密的针线间翻飞,神情专注中带着一丝卑微的希冀——完成后,或许能得到一枚珍贵的“权钱”?这点渺茫的希望,支撑着她们熬过漫长的无偿劳作。然而她们没看到,监工战士记录骨板上,她们的名字后面,标注着“精技…可榨取更多无偿会务”。

石根缓步走上平台,腰间悬挂的“法轮”旁,赫然多了一个小小的、带有三道螺旋纹的陶纺轮!这纺轮色泽温润,显然经过精心打磨,与他腰间冰冷的青铜“法轮”形成诡异对比。他在平台中央站定,目光扫过这片无声的织狱:麻木转动的纺轮、紧绷的麻线、妇人手背上焦黑的烙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汗味、血腥味和毒溪水的咸腥。

他走到一个正在缝制“法轮”礼服的“精技”妇人身后。妇人浑然不觉,全神贯注于针尖。石根伸出手指,轻轻拈起礼服一角尚未完成的、金线(极少量,来自穴熊部落战利品)绣制的“法轮”纹样。

妇人猛地惊觉,回头看到石根,吓得魂飞魄散,针尖刺破了手指,血珠渗出,染红了金线。

石根没有看她,只是专注地捻着那根沾了血的金线。然后,他抬起手,将金线的一端,轻轻搭在了妇人正在旋转的陶纺轮的边缘。

细韧的金线瞬间被转动的纺轮卷了进去!如同被无形的漩涡吞噬!

“嘣!” 一声细微的崩断声!

金线断了!一小截被卷入纺轮轴心缠绕,另一截无力地垂落。

妇人看着断裂的金线和被污损的礼服,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以为必死无疑。

石根却弯下腰,从地上拾起那截垂落的、沾着妇人鲜血的金线断头。他走到平台边缘,俯视着下方沟壑。那里,铸币厂的炉火还在燃烧,权钱的魔力正在发酵。

他蹲下身,用那截染血的、象征着断裂与失控的金线断头,在平台边缘一块平坦的石面上,缓缓地、用力地写画起来。

金线在粗糙的石面上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留下断续的、暗红的血痕。石根写的不是符号,也不是文字,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细小螺旋和交叉线构成的、仿佛在自我缠绕又自我崩解的图案——一个扭曲、病态、象征着无尽束缚与必然断裂的“法轮”!

这个“法轮”,不再是权力的完美象征,而是充满了裂痕、纠结和血污的绝望图腾!

石根画完最后一笔,将手中那截彻底磨损、失去光泽的金线断头随手丢弃,如同丢弃垃圾。他站起身,看着石面上那个用血金线勾勒的、狰狞而脆弱的“法轮”,又看了看平台上那些在恐惧中无声转动着冰冷“会轮”的妇人。

“行会…”石根低沉的声音在纺轮的嗡鸣中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了人性囚笼的冰冷愉悦,“…非织麻…非纺线…乃…人心之经纬…欲望之梭机…以规为轴…以罚为纬…以利为引…”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蛛网般罩住所有瑟缩的身影,声音如同纺轮转动的永恒低语,“…织就者…非布帛…乃…秩序之铁幕…隔绝…杂念…束缚…野性…缠绕…至死…方休。”

平台上的纺轮依旧嗡嗡转动,冰冷的麻线在妇人焦黑烙印的手背上缠绕、收紧。石根留下的那个血金“法轮”图案,在石面上缓缓凝固、变暗,如同一个永恒的诅咒,烙印在行会诞生之初的基石上。它预示着这精密的牢笼,终将在被束缚者无声的怨恨和自身不断收紧的绞索中,迎来崩断的末日。而此刻,崩断的,只是石根指间那根微不足道的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