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二楼的竹帘后,几拨茶客压低了嗓音。卖绸缎的掌柜往杯里续着酽茶,“听说文将军带走了两万精锐?豫州孔伷和曹操、刘备打得头破血流,使君这时候调兵……”话音未落,对面布庄伙计突然打翻茶盏,溅出的褐色水痕在梨木桌上蜿蜒,像极了北方传来的战报里那些模糊的血渍。
西市肉铺的剁肉声骤然停了。肉案旁站着个戴斗笠的汉子,腰间缠着的革囊隐约露出半截竹筒——那是益州刘焉的暗记。旁边酒肆跑堂瞥见这一幕,下意识攥紧了托盘中的酒壶,想起昨夜醉醺醺的军汉在角落里嘀咕:“伊先生的舆图上,宛城到襄阳的路线画得比官道还清楚……”
更漏坊的铜壶滴着水,匠人王三借着昏黄油灯光打磨更箭,突然被人拽进巷口。两个蒙着面的黑影塞给他块碎银,“卯时三刻城门换防,文将军的行军路线,要听得真切。”王三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想起今早看见蔡府的马车鬼鬼祟祟往蒯府去,车帘缝隙里闪过的,正是蔡瑁那张阴沉如铁的脸。
当文聘的马蹄声终于踏出襄阳城,守城士卒望着远去的烟尘,突然发现平日里热闹的长街竟安静得瘆人。绸缎庄收起了迎客的酒旗,肉铺挂出“歇业三日”的木牌,连最喧闹的平康坊,琵琶声都变得断断续续。暮色降临时,城墙上的岗哨看见三骑快马朝着三个方向疾驰而去——北方豫州,西方益州,还有东方扬州。襄阳城在夜色中沉沉睡去,却无人知道,此刻埋藏在各处的密信,正沿着长江水系、山间驿道,奔向那些蛰伏在暗处的势力。
天下局势,本就如沸鼎烹油。
袁绍盘踞冀州,北有刘虞、公孙瓒虎踞幽州。曹操立足颍川,欲取豫州而与刘备结盟。兖州,桥瑁、鲍信死后,以刘岱为首的几家诸侯,犹自斗争不止。江东猛虎孙文台,占据九江、吴郡、丹阳数郡,意图横扫扬州。袁术代汉称帝,占据南阳富庶之地,江夏、庐江尚有半数在其手。益州刘焉,早有不臣之心。西凉马腾、韩遂,也正寻求时机,东入中原。
此时,刘表一纸调令,文聘率两万精锐离荆襄,伊籍携军机策论随军出征,宛如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