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村落如同被巨兽啃噬过。
道旁,无人收殓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痛苦的姿态倒伏着,在南方湿热空气的催化下,巨人观的尸体呈现出可怖的色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嗡嗡作响的绿头苍蝇汇聚成移动的黑云,贪婪地覆盖其上。
这就是为什么有背尸队的原因,好多病人无亲无故死亡了,也无人在意。
随意散落,腐烂会更进一步加速疟疾传播,甚至引发变异疾病。
土狗军的士兵们,沉默地如同移动的礁石,只见他们两人一组,一人撑起阻挡伞,一人伸出长枪扎向尸体绿色气球般的腹部。
砰!
嗤~~~
一声炸响,一阵泄气声传出,恶臭传遍方圆几十米。
即使再热,也没有士兵敢摘掉口罩吸一口尸臭。
然后两人上前,合力将肿胀发黑的尸体塞入巨大的、浸过石灰水的粗麻袋中。
即使知道自己身上是不透水塑胶,流淌的汗水还是让他们感觉自己被泡在了尸水浆里,恶心非常,也只能继续将周围撒上生石灰,然后将尸体抬走。
浓烟在不远处的山坡旁滚滚升起,带着皮肉毛发燃烧的焦臭——那里是这一片的焚化场,周围五公里的腐烂尸体全在此消毒,焚烧。
“呕…”一个前来帮忙的年轻村民终于忍不住,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刺鼻的尸臭、焦臭和浓烈的石灰味混合成一种摧毁嗅觉刺激性毒气。
华佗脸色苍白如纸,这位见惯生死、开膛破肚也面不改色的外科圣手,此刻握着针囊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快退开!”
虽然早就对来帮忙的人员讲过注意事项,此时土狗军士兵还是不忘提醒一句。
张仲景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元化!收心!”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严厉,如同洪钟敲在华佗心头,“悲愤救不了活人!我们的战场在那边!”
他指向丛林深处,那些尚有炊烟(或许是焚烧秽物之烟)升起、隐约传来微弱呻吟的方向。
沐昀没有言语,他默默地掏出一块浸透浓烈药汁的麻布,紧紧捂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深潭般的眼睛。
他率先迈步,靴子踩在泥泞混杂着可疑污物的地面上,发出噗嗤的声响,朝着那片呻吟声传来的、尚存一丝生气的区域走去。
每一步,都踏在死亡与瘟疫的泥沼之中。
这里是郁林郡的阿林,医疗队临时征用了当地土族(地方势力宗族、土司的萌芽)的祠堂,成了疫区中心最大的“活命营”。
早已没有了香火气,取而代之的是绝望的呻吟、撕心裂肺的咳嗽、孩童无力的啼哭,以及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药味、汗味、呕吐物和排泄物的恶臭,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快!甲四区!寒颤!高热抽搐!快拿青蒿汁!酒精,冷水!布巾!”
一个声音嘶哑的年轻医官在人群中穿梭呼喊,他的白袍(如果还能看出是白色的话)下摆沾满了污秽。
张仲景如同定海神针,坐镇祠堂正中的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