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排着望不到头的队伍,都是症状最重、家属搀扶或担架抬来的病人。
枯瘦的手指搭上滚烫或冰冷的手腕,往往只在数息之间,便报出药名和剂量:“柴胡三钱,黄芩两钱,常山一钱半,青蒿粉五钱冲服!快!”
“此乃瘴毒内陷!取神阙、大椎,速刺放血!再服清瘟败毒散加减!加青蒿汁一盏!”
他的语速快如爆豆,每一个字都如同军令,旁边负责抓药和记录的助手忙得脚不沾地,汗水浸透了衣衫。
华佗则如同一道旋风,速度快得不像快60岁的老头。
他专治那些高烧不退、神昏谵语、抽搐呕逆的急危重症。
银针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道细微的闪电,精准地刺入十宣、曲池、人中、涌泉…强行提神,吊住那一口即将断绝的生气。
手中的针刀会飞快地在病人耳尖或指尖划过,挤出数滴浓黑发臭的瘀血。
“棉布沾酒精!给他擦拭腋下、大腿根,不要停,直到额头不发烫为止。”
他的咆哮声中,那些被临时培训、脸色煞白却强撑着帮忙的百姓,连忙动作起来。
相同的是,身上的防护白袍早已看不出本色,溅满了血污、药汁和病人的呕吐物,不是不知道防护效果几近于无,而是所有人完全没时间去在意了,病人太多了,当他们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心里只有救人的想法,其他一切,都被你选择性遗忘了。
沐昀的身影出现在祠堂的每一个角落,协调着源源不断送进来的药材分发,药剂熬煎。
朱雀军长荀杰也赶到了此地,指挥着朱雀军的“清瘴队”在祠堂外围一遍又一遍地喷洒浓石灰水,检查着隔离区域的划分是否严格,也处理着病人或者家属精神崩溃,而突发的骚乱。
他的声音因疲惫和长时间呼喊而嘶哑,眼神却锐利依旧,像鹰隼般扫视着整个混乱的战场,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疏漏和急需支援的环节。
“军长!沐神医!”一个朱雀军战士满脸烟灰地跑过来,焦急地喊道,“东头李家庄那边…整个村子都…都没动静了!土狗军的同志已经开始清理了…另外,日南快船冒着海啸送来消息,龙吸水成型,正在加速往东北而来。”
两人心头一沉。
李家庄,是已知疫情最早爆发的几个源头村落之一。
看了一眼祠堂内依旧人满为患、呻吟不断的景象,又望向东边那片死寂的方向,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那是龙卷风的气息。
“知道了。”
荀杰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继续忙你们的,至少,活着的要救!”
他转向身边一名通讯员,“传令,朱雀1453校,让他们带足生石灰、煤油,去李家庄帮忙,赶在暴雨之前完成。”
顿了顿,他补充道:“多带两瓶酒精。”
西南风呼呼地席卷,掠过李家庄死寂的废墟,天空突然乌云盖顶,豆大的雨珠掉了下来,瞬息之间,天河决堤般的大水从九天冲击而下。
狂风卷起一切风阻大的轻物,战士们都差点被突来的狂风吹倒在地。
“找掩体!找掩体!注意防护!”
现场指挥官大声咆哮,暴风雨之中也只能勉强听见“掩体”二字。
不管是朱雀军还是土狗军,全都就近蜷缩在大树和巨石背面。
然后他们就看到茅草垒的屋顶,在狂风中被撕成碎片,部分卷着水雾飞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