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无间道3(1 / 2)

尽管朝堂之上风平浪静,宫廷之中乐声依旧,但在众多世家大族的心中,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早已成形。

他们不是傻子,从不是。能在这大宋乱世之中积累起万贯家财、笼络上百门客、在各地布置封地与粮仓的族群,哪一个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老狐?

这一次,蒙古人来得凶狠、打得精准,烧的不是军镇要塞,而是盐坊、粮仓、坊市与票号。烧的是他们的命根子、活命的家业。

表面看,是外敌入寇,和宋廷无关。可世家大族心里却明镜一般:

“这刀砍得太准,断得太干净,怎么可能只是巧合?”

他们恨,恨这场看似偶然、实则精准的打击;更恨,恨那藏在帷幕后、冷眼旁观的宋理宗。

于是,当丁大全以“联保”之名密召七府代表,各家虽口称犹豫,心中却早已有了盘算。

而丁大全,也并未令他们失望。

他调动在朝多年埋伏的势力,将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三大内防兵权皆收入麾下。这些年,他一边以忠诚面目侍于帝侧,一边暗中扶植心腹,如今已是满盘皆活。

只等一场足够大的风暴,将一切伪装撕裂。

这天清晨,天光尚未尽明,汴梁城内,却已经有风吹草动。

西北传来急报:蒙古二十万大军围困襄阳。

这次不再是寻常的骑兵试探,而是阔端亲率大军,携窝阔台长子贵由、合失合丹等诸王齐至,兵锋直指襄阳。

襄阳城,危如累卵。

宋理宗一夜未眠,在文德殿中召集枢密使等人紧急议政,最终拍板由刘整率嫡系重兵前往襄阳增援;

赵阮,瑞国公主,受命为行军主帅,立即整编汴梁精兵,启程西征。

消息尚未传出城门,丁大全便已在第一时间得知。

他手中紧紧捏着一枚刚从内宫送出的玉简情报,眼神沉如铁水。片刻后,他旋即遣人,召集了上次参与“七府密议”的所有世家代表,再度齐聚丁府东堂密室。

堂内依旧无灯无酒,厚帘垂地,烛火低跳。

丁大全站立于正中,身着黑金蟒袍,声音如风雷般敲击人心:

“诸位——天赐良机,便在今夜。”

“赵阮已领兵出征,刘整也随军调走禁卫嫡系,汴梁宫城如今形同虚设。”

他顿了一顿,目光凛冽:“我等只需今夜子时,三司齐动,直入皇城,逼宫请驾!”

“若宋理宗顺从,我们拥其为傀,整合天下兵马,向北抗蒙;若他拒不就范——”他一顿,眼神如电,“废之!另立新君!”

一语既出,堂内沉寂数息,随后便是一阵低声而迅猛的附和:

“我钱家已遣人接管户部铸库,只待丁相一令。”

“赵家调动百名私兵,皆换作皇城守军衣甲,已混入内三门。”

“我周家愿率子弟直入内殿,以保‘圣驾’周全。”

一张张面孔,在烛光下扭曲成野心与恐惧交织的狰狞面容。

他们不是无畏,而是知道,再不动手,便再无资格开口。

荆州,临江客栈,二楼西厢。

窗外残阳西沉,江风带着些许凉意穿过半掩的窗扉,吹得纱帘微微晃动。房内点着一盏青铜油灯,灯火昏黄,映出三人沉默的身影。

程英静静坐于武修文对面,一袭蓝衣素雅,眉眼清澈,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警觉。她身旁,陆无双白衣披肩,神情凝重,指尖无声地敲着膝盖边的茶盏。

桌上摊着几幅手绘地图与密信,墨迹未干。

程英抬眸看向武修文,声音轻柔却清晰:“根据陆叔叔这些月以来在南线收集的情报,大部分都已经被我们掌握了动向。”

她顿了一顿,缓缓道:“他们的主力、粮道、金银、后辈子弟……几乎全退进了襄阳。而只要攻破襄阳,南宋内部这批旧势力,就会彻底清扫干净。”

程英话音一落,空气顿时沉凝。

陆无双眉心紧蹙,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怒意:“攻破襄阳?你们都只看到‘清扫’,却没看到那座城里还活着多少百姓?一旦破城,几十万人命就这么没了……值吗?”

她声音不高,却仿佛把整个房间的灯焰都压低了几分。

武修文低头沉默了片刻,忽然抬手端起桌上的酒壶,一口灌了半盏,才喃喃开口:

“……以前我听杨大哥说过一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喉结滚动,声音喑哑:“那时我年少,只觉得这话威武霸气,是英雄才能说出口的豪语。可这几个月来……杨大哥暗中拨给我的那一万兵将,已经在战线上全部折损。”

“有的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有的甚至是亲自救过我命的人。”

他苦笑一声,眼神泛红:“如今……连一个活着的都没剩下。”

“可也正是因为他们的死战与血勇,如今蒙古人彻底信任我了。”

武修文眼中浮出一抹复杂而黯淡的光:“我成了他们眼中的‘汉奸’将领,得以深入核心,得以布阵制敌……但也成了真正的背叛者。”

话到此处,连陆无双都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偏头望向窗外,眼中有说不出的愤怒与惋惜。

忽然,一道细碎的衣料摩挲声响起。

程英已缓缓起身,绕过案几,来到武修文身侧,双臂伸出,轻轻地将他的头抱入自己怀中。

她的动作不柔媚,却极稳。

“修文……”她低声道,“你不能怪自己。世道已乱,苍生为刍狗,若不以小牺牲换大安稳,那我们又能保得住谁?”

“你不是背叛者。”她的手指轻抚着他的发,“你是那个还在用生命、用兄弟的骨血,为这个天下撕开一线生机的人。”

武修文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许久不语。

房内灯火微晃,空气中沉着凝滞的火油味和战时焦灼感混杂在一起,令人几欲窒息。

程英依旧轻轻拥着武修文,掌心贴着他因愧疚与愤怒而僵硬的肩背,眼神却转向了陆无双,语气柔和中带着一丝急切:

“无双妹妹,陆叔叔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陆无双抱臂站在窗边,半身笼在夕色与灯影的交界处,神情冷峻。她的声音有些低哑,却不含迟疑:

“我爹……暂时没大碍。”

她缓缓回头,望向两人,目光落在武修文身上,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

“我们陆家的产业早在半年前就开始向长安迁移。如今藏得够深,没人能一下子动我们。”

她轻笑一声,笑意里却毫无半分轻松:“不过为了套出那些世家的底细,我爹也确实得罪了不少人。”

“毕竟他是以合作为名义套话,那些人把真话说了,又在合作中出了事,眼下的灾难,自然全都记在我陆家头上。”

陆无双走到桌前,指尖轻敲案几边角,冷冷道:“说实话,站在陆家的立场,这场清洗**对我们来说,确实是最好的结果。**否则,只要这些人还在,他们就不会放过我们陆家——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也明白你们的立场,也知道大局该怎么走……”

她停顿了一下,望向桌上那摊着的战线图与人口迁徙清单,声音忽然一低:

“但我真的**接受不了,这么多人就这么死了。尤其是……女人和孩子。”

陆无双眼神凌厉起来,忽然抬头盯住武修文。

“那我问你一句——就算你说得头头是道,那些被你抓走的女子又算什么?”

武修文浑身一震,抬起头,却没有回答。

陆无双步步逼近,语气冷得像刀:“我知道你不会解释,你只会装作可怜,然后让我这位好表姐替你说话,借她的口,让你的软弱显得高尚。”

“但你我都清楚,你不是没办法,是有办法却不愿改。”

陆无双声音骤然拔高:“你让手下的蒙古兵在村镇抓人,把年纪轻的女子送去军中当兵妻,还送往其他几个蒙古部落‘联姻’——你以为我不知道?”

武修文垂下头,低声说道“按照杨大哥的话来说,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陆无双一拍桌子,怒声震室:

“放屁!”

“别张口闭口都拿‘杨大哥’压我!杨大哥让你抓女人做军姬了吗?**我告诉你杨大哥就是派我来监督你的!**他早就料到你可能会‘动摇’,让我盯着你。”

“我手上有他亲笔的兵符,如果你敢做出任何违背初衷的事,我可以当场先斩后奏!”

这一刻,房中灯焰摇曳,气氛如绷紧的弦,杀气在悄无声息间升起。

然而武修文却没有丝毫恼怒的神色。

他只是缓缓低下头,再度埋进程英怀里,没有解释,没有争辩,仿佛整个人都沉入了某种灰色的深渊之中。

程英轻轻咬住嘴唇,眉头紧蹙,手掌在他背后缓缓摩挲,眼中满是痛惜。

陆无双气得脸都发白,右手下意识地摸向剑柄,杀意几乎压不住。

“你这……你这简直是”

就在剑鞘轻响的刹那,“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突兀响起。

三人同时一震,陆无双的手僵在剑柄上,武修文缓缓抬起头,目光瞬间恢复清明,程英眉宇一紧,已经无声地抽出了袖中细匕。

咚咚

门被缓缓打开,露出武修文那张疲倦却含笑的面庞。

门外,汪世显早已单膝跪地,面色发白,身上尘土未拭,显然是风尘仆仆刚从军营赶来。

他低声禀报道:“武将军,已依您之命,将那十箱金银以及……那五十名女子,按名册送往了阔端大营。”

他顿了顿,神情隐忍,却仍如实汇报:

“阔端亲遣使者入营,大肆赞誉武将军忠心可托,言辞恳切,特封您为图门大将军。”

屋中,武修文负手站立,闻言不禁挑眉一笑,语带玩味:“哦?这‘图门’,是个什么职位?”

汪世显低声答道:“回将军,相当于万户之职,地位极重,足以调兵万人,甚至直通王庭。”

武修文“哈哈”一笑,语气高扬,满脸戏谑与快意:“这阔端……总算识货。”

他顺手从案上取了几锭金锭抛向汪世显:“你这次做得不错,赏你。”

金锭落地,发出沉闷清响。可汪世显却没有接,只是双膝跪地,低头不起,语气急切而沉重:

“将军,末将……求您收回成命!”

武修文眉头一挑,笑意消退几分,目光冷了些:“你这是,又要为那些女子求情?”

汪世显咬牙,沉声道:“将军有所不知,您……您刚送走的那五十名女子中,有数人正是我军中将领的正妻。”

“其中三位,是千户的结发夫人,还有一位,是马军副帅的嫡亲堂妹——您若再依阔端所命,再送一批女子……军中只怕就要炸了。”

“将军,末将斗胆……我可再另换五十名美貌女子,其中有不少是刚从湘地和鄂西新抓的,姿色不在原人之下,可否……”

汪世显话未说完,武修文已摆了摆手,神情冰冷,带着一种近乎不耐烦的漠然:

“那怎么行?”

“你以为这是我点的名?**是阔端亲自点名要的。**名单是他翻我营中户籍时自己圈的。”

“这些女人,**早在被抓入军营时就已‘入籍’,被视作物资,跟战马、粮秣一样。**现在轮到‘调用’,我又能如何?”

武修文走到窗边,语气渐沉:“况且,你说的是将领之妻。正因如此,那才是‘上品’。”

“你要记得,阔端早就觊觎这几人良久。其中那个被称‘荆州貂蝉’的,你以为他没看过画像?他早命我盯着她,如今机会一到,我若不送,我们都得死。”

武修文回头,神情漠然:“你回营告诉那些千户、百户,**要怪,就怪命不好。**他们的妻子,天生生得美貌,既被点了名,就只能认。”

“我也没有办法。”

话音一落,整间客房沉入死一般的静寂。

汪世显跪伏在地,脸色铁青,拳头死死握紧,青筋暴突,却终究没有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他知道,此刻再说什么,都只是白费。

汪世显跪地而退,门扉缓缓闭合,房内再度归于死寂。

灯焰轻颤,照亮桌上泼墨未干的军报与人名清册,字字如血。

陆无双目光如剑,直直盯着武修文,咬牙低声:

“你还真是个畜生。”

她语气毫不掩饰厌恶,声音像刀刃般一寸寸割过空气:

“连自己麾下将领的老婆你都舍得送出去,只为了博那阔端几句夸奖、换个破官名?你要的不是抗敌救国,是仕途登天吧?”

她怒极反笑,目光冷如霜刃:“我以前……真是高看你了。”

话未说完,却被一旁的程英打断了。

“无双,等等”

她声音虽轻,却透出一股意外的坚定。

刚才陆无双口中的控诉,让她一度也愤怒不已,她曾亲眼见过那些女子如何哭喊着被军士牵走,那一双双眼睛中藏着的绝望,让她夜夜梦回。

可她比陆无双知道得多。

在某些蒙古军营地里,她也曾亲耳听逃兵说起,武修文曾下令,若谁强抢百姓、奸掠妇女,立斩不赦;又安排蒙古士兵与汉人女子成婚,让她们得以进入军中,受军纪保护,甚至还拨给配偶的家人口粮与户籍。

程英原以为,这一切是在尽力救人。

可此刻,武修文那句“要怪就怪命不好”,以及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却叫她心头一震,仿佛初识此人。

她缓缓望向他,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带着怔忡,带着惶惑:

“修文……你莫不是要……?”

话未说尽,武修文便望着她,笑了。

笑意中没有骄傲,也没有愧疚,只有一种沉沉的、深埋心底的疲惫与决然。

“好英儿,”他说,语气温柔中带着一抹苦涩,“还是你最了解我。”

他转身推门而出,衣袍翻起,语声留在风里:

“走,我带你们看一场好戏。”

程英愣了一下,随即立刻起身追上,脸色凝重,却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而陆无双还在原地愣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两人间仿佛在打什么“谜语”。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她皱眉,“什么好戏?什么莫不是要——喂,你们等等我啊!”

她赶紧跟出门去,披风一卷,三人一前两后,消失在荆州暮色沉沉的街巷之中。

荆州城外,夜色已深。

旌旗无声地飘动在暗金色的夜风中,火把照亮的不是铁甲,而是一张张疑惑、沉默、躁动的面孔。

八万兵马,密密聚集在大营边缘。

这些兵,不是宋兵,却也早已不是原来的蒙古军了。曾是阔端麾下最锋锐的心腹,如今却在武修文的统御下南征北战、杀得名声远扬。

他们开始听令于他,甚至信仰他。

因为武修文能带来战功,更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

打仗有分成,兵死有抚恤,抢掠之后,汉人女子可为妻,不是送去上层玩弄,而是真正的成婚落户,哪怕只是军营一方陋屋,也比北地的荒草窝子更像“家”。

更重要的是,武修文说人话。

武修文教他们识字,教他们拿铁器换粮种,教他们“一个男人只配一个女人”的婚制观念,也教他们不要一听命令就冲杀。

武修文曾在军中设祭台,给死去的兄弟立碑,甚至请了个汉人画师为每位将领画像留名。这在过去的蒙古军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破天大事。

这一切的希望、秩序与人性,终于在今晚被逼到临界点。

就在不久前,阔端从大营传来死命,要“取”下一批女子入幕,其中包括军中数位千户之妻,理由仅是“貌美入目”。

这封密令刚下,几名千户当即炸营,直接劫走了押送队伍,带着妻子杀出营门逃入林中。

可惜终究逃不过追兵,数刻之后,他们便被其他千户联手围下,被捆回大营,扔在将军帐前,押地而跪。

众人静立营中,气氛仿若冰霜封顶。

一排排士卒望着那几个被捆的千户,眼中却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同情与沉默。

那些女子,被人护在中军大帐外,由亲信守着,不再敢送往阔端。因为他们知道再出发,怕是八万兵马都会哗变。

“将军来了!”

一道高呼从营道传来,随后马蹄声碎,烛火摇曳。

武修文身披黑色重甲,背负长刀,缓缓走来。

他看了一眼跪地的千户们,又看向四周列阵的士兵,忽而轻轻笑了,语气平和得仿佛在问邻家孩童:

“你们……为什么不逃?”

一名满脸胡须的老千户低头咬牙道:“属下无能,走不掉。”

“哦?”武修文微笑,“那你劫人又是为何?”

老千户抬头,声音嘶哑:

“她是我结发之妻,为我生子、持家,我不能看她被送去……被别人玷污。”

千户低头,颤声:“我虽然是蒙古人……但也是个男人。”

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在兵阵中蔓延开来,不少人咬牙、低声哽咽,更有士兵默默握紧了手中长刀。

武修文点了点头,又扫了眼四周,忽然提高声音:

“你们,谁在意自己老婆的?”

四下寂静,片刻后,一只手缓缓举起,随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到最后,整片营地,密密麻麻的手掌举得笔直,如一片沉默的森林,站在荒野上呐喊无声。

武修文眼中精光乍现,抬起手轻轻挥下。

“很好。”

武修文神情肃然,声音如刀锋划破夜色:

“那现在我问你们阔端要你们的老婆,女儿,你们,要怎么办?”

这句话仿佛滚雷般掷地而出,却在营地里炸开一片死寂。火把静燃,风声微颤,八万铁军无一人出声,仿佛所有人都在等,等那第一声打破沉默的呐喊。

良久,终于,有声音从跪着的人群中爆起。

正是那名被捆缚的千户,他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喊出一句:“那我就杀了他!”

这一句,如石投湖,惊起波澜。全场骤然一静,士兵们面面相觑,许多人的眼神已然动摇。

这时,一旁的汪世显脸色骤变,几步冲上来,猛然一掌扇在那千户脸上,厉声斥道:

“大胆!你疯了!”

随即他低头朝武修文深深一拜,急切劝解:

“武将军!他不过是一时气愤,胡言乱语而已,请将军念他曾替您挡过一箭,饶他一命!”

武修文未语,只是微微摆了摆手,既不怒也不喜,没有解释什么。他没有看那千户,也没有理会汪世显的劝说,而是抬眼望向其余几名千户。

他的语调平稳,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冷意:

“我再问你们——如果阔端要你们的老婆,你们会怎么样?”

武修文目光如电,扫过几张因压抑而青筋鼓起的面孔。

“今天,他要的是荆州貂蝉。”

“明天,他要的是谁?你们襄阳的西施?还是你们的襄阳儿媳?”

“你们想好了吗?真的想清楚了吗?”

这一刻,连汪世显也不再言语。他终于听懂了武修文话里的意思,终于意识到这番话的方向早已不对劲。

他一直以为武修文是阔端的心腹,是替蒙古人打天下、为蒙古扩疆的铁将军。

但现在,他终于醒悟武修文不是。

他是汉人。

而这支军队,早已不是那支只知抢掠的蒙古骑军。他们有人妻,有人有子,有家有户;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扎根,早已不是流寇,而是渴望安定的人。

这时,汪世显忽然间想明白了。他不敢多想,但也知道再不表态就晚了。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拱手而拜,低声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