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八年九月的榷场,牛二虎被火铳枪托把腮帮子硌出红印时,归化城的晨雾正被明字旗切割成碎片。他望着榷场入口处排成长龙的蒙古商队,甲胄下的「火器百户」铁牌随呼吸震动——那是与察哈尔苍天神庙磁石阵相连的共振装置,此刻正以《九章算术》的节奏微微发烫。
「百户大人,第三批茶车到了。」把总递来的文书上,「茶叶换马」的朱批旁盖着「归化都司」的火漆印。牛二虎扫过文书末尾的「照洪武二十五年例」注疏,目光落在茶袋暗纹里若隐若现的磁石粉——这是考工院新制的「验伪磁线」,遇铁即显蓝色,专门对付蒙古人在马骨中掺铁的伎俩。
「开秤。」牛二虎掷出《明会典·茶马司》抄本,书页自动翻开至「洪武二十五年诏」:「上等马换茶一百二十斤,中等马百斤,下等马八十斤。」他抬手示意算生抬出青铜天平,左盘放上刻有「户部官茶」字样的茶饼——每饼重五斤,裹着掺有磁石粉的蜀锦包装。
围观的蒙古商队骚动起来。他们熟知大明律例,却不知眼前的天平暗藏机关:底座嵌着磁石,与茶饼、马骨中的磁线形成微妙吸力。当算生在右盘放上第七块马骨时,牛二虎轻叩天平边缘,磁石错位间,秤杆竟缓缓平衡。
「且慢!」商队首领阔阔台突然暴喝,「我这是阿勒泰山雪龙马,怎可用下等马之例?」他抽出腰间马刀,刀刃在阳光下映出冷光,「去年你们用「火德茶」骗我,今年又想耍秤?」
牛二虎不动声色,从袖中摸出《茶马互市则例》铜版印刷本——这是朱厚照特命司礼监印制的「通商密典」,内页用隐形墨写着《九章算术·粟米》换算表。「阔阔台首领可知,」他指尖划过「贵茶比盐,率十比一」的密注,「我朝新制的「松萝茶」,一斤可抵普通茶三斤。你这匹马……」他瞥向马厩中打鼻响的黑马,「顶多算中等马,按新率折算——」
太学算生们立刻拨动算盘,竹珠碰撞声中,阔阔台额角沁出冷汗。去年他用混血的「雪中白」赚了明廷三倍利,此刻却被反将一军。「十斤松萝茶换一石青盐,」牛二虎故意提高嗓门,让周围商队听见,「你这马若换盐,需百斤。但我朝体恤远人,按「贵茶比马,率十比一」,只需八十斤茶。」
阔阔台盯着天平上的茶饼,忽然发现蜀锦暗纹织着锚链——这是铁锚会的符号。他猛然想起三个月前,大明匠人在威远堡用算珠校准火铳,射程竟达三百步。「好,」他咬牙道,「但需用你们的「工」字茶饼,且马骨要验三次!」
牛二虎挥手示意算生换秤。这次左盘放上十块每饼八两的茶饼,右盘累加马骨。当第四块马骨放上时,磁石吸力与重量恰好平衡——这是太学算生用《周髀算经》勾股术算出的精确比例。围观的瓦剌商人交头接耳,有人摸出随身携带的小算盘,依照牛二虎刚才的「贵茶比马」率暗暗推算。
契书上的火漆印冷却时,阔阔台忽然指着茶饼问:「这磁线究竟是何巫术?」牛二虎大笑,从茶袋中抽出一缕丝线,用火折子点燃:蓝色火焰腾起的瞬间,周围响起惊呼——这是《天工开物》「磁石引铁」的现世演绎。「不是巫术,」他拍了拍腰间的「验铜权」,「是算学。你们的济农,可曾教过你们用磁石称马骨?」
暮色浸染归化城时,满载茶叶的车队向草原深处驶去。牛二虎望着商队背影,想起朱厚照在豹房说的话:「算珠能定弹道,亦能定茶马。」他摸出袖中的《粟米算例》,内页用朱砂笔写着最新密旨:「着将「贵茶比马」率刻入《大明一统商程》,永为定制。」
远处传来归营的号角,牛二虎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茶车上,与「工」字旗重叠。他忽然明白,当算珠算出的比率成为草原上的新规则,那些曾被视为「奇技」的算学,早已化作大明商道上的铜铁锚链,稳稳勾住了游牧部落的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