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一年四月初一,太学算科阁楼。张科握着狼毫,在《农器图谱》稿纸上勾勒磁石犁铧的改良图,袖口新缝的「工器郎」补丁蹭过算珠链。杨慎站在身后,五梁冠上的玉珠随呼吸轻晃:「磁石改良土壤虽属民生,但若与火器磁石机关参数混淆,必招大祸。」
「学生省得,」张科笔尖顿在「土壤导磁率」处,「此处数据已用《诗经》「南亩耕云」暗码加密,非通《毛诗注疏》者难解。」
窗外忽然传来争吵声。应天府生员举着《工器护本论》围堵算科院门,领头者正是徐泰族侄徐谦:「算学乃末技,怎可与圣贤之学并列?」张科望去,见徐谦腰间挂着「工器郎」质章,却在补子边缘绣上了梅兰竹菊纹——这是士绅对匠官符号的柔性抵抗。
杨慎叹息一声,翻开案头《工器护本论》,目光落在「火雷噬嗑」批注上。昨日朱厚照亲赐的「工器礼法之印」压在书稿上,印面算珠链纹路与陈大锤的算珠链分毫不差。他忽然明白,所谓「以礼御技」,不过是让士大夫成为皇权技术垄断的裱糊匠。
松江府织染局,范氏与陈大锤的联名织机正在试产。机杼声中,范氏长子范明修指着提花机图案:「此「工」字云纹,既是匠官标识,又合「天工开物」之意,佛郎机人就算盗去,也难解磁石纺织的真正玄机。」
陈大锤转动算珠,链端磁石突然吸住织机铜轴:「图案与参数,在算珠阵里本是一体。」他掀开机台底板,露出暗藏的《周髀算经》公式,「真正的纺织密度,藏在「七衡六间」的日影计算里。」
深夜,佛郎机商船悄悄靠近松江口岸。水手登岸时,怀中的织机图纸不慎滑落,月光下显露出「离卦九三」的错卦纹路——这正是陈大锤故意泄露的三年前废案。与此同时,东厂番子的绣春刀已在芦苇丛中出鞘。
应天府学宫,《工器护本论》讲堂座无虚席。讲官敲着算珠授课:「昔年大禹铸九鼎,刻山川草木,此乃工器之始;今上铸四灵鼎,藏神机妙算,此乃工器之盛。」台下算生纷纷记录,唯有徐谦在笔记本里夹入《论语·卫灵公》书页,「君子不器」四字被红笔圈得发皱。
同日,南京国子监祭酒上《请废算学科疏》,称「算学特科紊乱学制,使士人逐利忘义」。朱厚照批答却出人意料:「算学即理学,格物即致知,此乃圣人遗教,着国子监一体研习。」附旨:赐《工器护本论》给各省提学官,岁考加试算学一题。
杨廷和望着邸报,指尖抚过「算学即理学」批红,想起王守仁在技术礼法司的辩词:「夫算珠,一阴一阳之谓道也。」皇权正在将技术理性注入礼法框架,而士大夫们不得不举起圣人之言,为这场技术革命背书。
五月初五,算学特科放榜次日。李铁算骑着高头大马经过应天府街,补子上的「工礼交融」纹引来百姓围观。突然,一枚菜叶子砸中他的冠带,人群中有人喊:「匠户也配穿官服!」
晚间,李铁算的宅邸遭人纵火,算学书稿付之一炬。朱厚照闻讯震怒,命东厂限期破案。三日后,应天府生员领袖被枷号示众,枷板上刻着「谤技辱贤」四字,与「技术忠魂碑」遥遥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