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淮南水田(下三)(2 / 2)

黎明时分,我站在扬州城头嚼着冷硬的炊饼。手机在怀里彻底冷却前,最后一丝余温融开了袖中蜡丸。

当契丹文字在朝阳下显出\"秋分渡江\"四字时,终于明白这场青灰蚀田的戏码,不过是南唐余孽想换回他们困在汴京的违命侯。

午时的开闸放水声中,三百工匠在军士押解下重疏邗沟。赵匡胤的新任淮南转运使举着水闸图纸跑来时,我故意打翻墨汁。

看着黑色液体在渠道图上晕成李煜词中的\"一江春水\",心里默念这哪是春水,分明是\"蠢水东流\"。

新任转运使王延年举着水闸图纸冲上城楼时,官帽翅上还粘着柳絮。这个刚满二十八岁的状元郎,此刻活像只受了惊的鹌鹑,连腰间的银鱼符都系反了方向。

\"苏监正,下官按图重制了闸机齿轮...\"他展开的绢帛上墨迹未干,我瞥见\"蜀钢三百斤\"的字样突然被水渍晕开。

手机在袖袋里震了震,昨夜用雷击木充进的5%电量刚好启动显微模式——那些墨团扩散的纹路,竟与三川峡铜矿的矿脉图惊人相似。

赵匡胤忽然用玉斧挑起王延年的革带:\"这鎏金铜扣,可是蜀王府去年进贡的式样?\"

年轻转运使的喉结上下滚动:\"回陛下,是...是成都府衙特铸的...\"

我捡起飘落的图纸残片,借着阳光透视纸浆纹路。本该均匀的竹纤维里,夹杂着星星点点的赤铜碎屑——这分明是熔炼铜钱用的楮皮纸。

\"王大人可曾见过会吃铜的竹子?\"我故意把铜说成\"童\",心里默念这哪是竹子,分明是\"逐利之徒\"。

指尖划过图纸标注的\"蜀钢\"字样,在\"钢\"字上重重一点,\"青城山的铁匠铺,近来是不是都改行铸起了铜佛?\"

王延年袖中突然掉出串铜钱,落地的脆响里带着沉闷杂音。

手机贴着城墙砖最后一次震动,关机前的金属分析显示这些钱币芯层掺了铅,表层镀的却是蜀地特有的火井铜

——那铜色里泛着的幽蓝,只有盐矿伴生的铜脉才会渗出。

赵匡胤的赤舄碾住铜钱,裂纹中露出铅芯上刻的西夏文字:\"上个月剑南道奏报,说嘉州铜矿渗水坍塌...\"

\"渗水矿洞里养的该是娃娃鱼,\"我掰开铜钱,露出铅芯上细如发丝的刻痕,\"而不是党项人的密信。\"

那些弯曲的刻纹在阳光下投到城砖上,竟拼出个残缺的\"羌\"字。

运河突然掀起异样的浪花,二十艘满载青铜器的商船正扯起南唐旧旗。

我望着船舷吃水线下的新漆,忽然想起蜀地今年暴雨冲垮的七座粮仓——那些仓板裂缝里,也该渗着同样的铜锈绿。

\"传旨!\"赵匡胤的玉斧劈断商船缆绳时,惊飞的白鹭正掠过淮南最后一片青灰水田,\"让曹彬带苏明哲去成都府喝喝茶——听说那里的蒙顶甘露,最解铜腥气。\"

王延年突然瘫坐在地,怀中滚出的茶饼印着\"雅州官造\",可压饼的模具纹路分明是契丹狼图腾。

我知道,当蜀道的悬棺映出嘉陵江上的新月时,那些渗水的铜矿深处,定有比巫蛊更腥锈的秘辛在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