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王脑中被禁锢的凶戾猛兽骤然撞碎囚笼!斗伯比话语中那赤裸裸的“天启楚伯”四字!如同滚油泼入烈火!将他心底因邓国而起的最后一丝挣扎犹豫彻底焚尽!那双深潭般的眼中,只剩下一片被霸业狂焰吞噬的、冰冷的、灼热沸腾的疯狂!所有亲情羁绊,瞬间化为飞灰!
“然——!”文王猛地攥紧剑柄!指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声音从齿缝里迸出,带着被唤醒的毒蛇般阴寒的决断,“何计……可速破蔡?!”
斗伯比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骤然裂开一个无声的、冰冷至极的笑容!那笑容并非欣喜,而是像窥见致命破绽的毒蛇扬起头颅,露出毒牙!他并未直接回答,只向前方山峦间弥漫的薄雾望去,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刃穿透了虚空:“息侯……不是欲借大王神锋……饮蔡之血么?”
声音低沉平缓,字字淬毒:
“那便……让息侯……亲自……为大王……引蛇——出洞!”
他枯瘦的手无声地抬起,指向地平线远方那片被薄雾笼罩的、山势起伏宛如巨兽伏波的庐山莽苍轮廓,唇齿开阖,每一个音节都精准吐出,编织出一张无形致命的毒网:
“扬言伐息……息必求救于蔡……蔡若援……则国都空虚……”斗伯比嘴角的狞笑无声放大,如同毒蛇终于缠绕紧了猎物,“我伏兵庐山侧……待蔡城精锐离巢倾巢而出之刻……”他喉咙里滚出如同毒蛇嘶鸣的、极轻微的尾声,那未尽的半句话,如同隐没在薄雾中的庐山阴影,“……蔡城……唾手可破!”
楚文王胸腔内那颗被霸业点燃的心脏,如同注入冰与火的铁水!他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彻底被毒蛇的贪婪吞噬,只余下纯粹的、冰冷的猎杀欲望!那柄青铜阔剑在他掌心兴奋地低鸣!
“章师舜!”文王的声音陡然拔高!不再有丝毫游移,只有不容置疑的、蛇王之令,“速归!告汝侯!楚——伐息!烽火燃起之日……便是他引颈就戮、祭我刀锋之刻!滚——!”
“诺……诺!”章师舜如同大赦,连滚爬爬翻身上马,那劣马嘶鸣着绝尘而去,蹄声慌乱消失在滚滚烟尘之后。
“撤!”文王大手猛地挥落!如同斩断一切前路的巨斧!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与毒蛇锁定猎物前的冰冷兴奋,“回师——谷河!!”
庞大沉默的楚军长蛇骤然扭转方向!十万铁甲无声倒卷!甲叶撞击声汇成沉闷的雷鸣!踏起的烟尘遮蔽天日,如同一只巨兽掉头,择人而噬的目光死死投向了谷河方向!
中军大纛之下,楚文王目光越过乱舞烟尘,投向远方那片薄雾缭绕如毒蛇盘绕的、名为庐山的山岗。他嘴角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冰冷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笑容。
“斗舟——!”命令如同冰锥,精准刺出!
“末将在!”一员悍将如标枪般昂然出列,甲胄铿锵!
“引五千劲卒!精甲藏锋!衔枚裹蹄!取山僻小径……隐于……庐山侧谷!蛰伏!待吾……”文王的手指猛地捏紧,如同扼断蔡侯颈骨,“……烽火令至!”
“得令!”斗舟眼中闪过狼般的凶狠!返身低吼!
楚军前锋最精锐的五千悍卒,如同退潮时散入礁石缝隙的冰冷海水,无声无息地脱离滚滚赤潮,迅速消失在通往庐山莽林深处、那条布满碎石荆棘的兽径上。他们沉重的皮靴小心地踏过湿滑苔藓与枯叶,手中戈矛尽数用粗布厚厚缠绕,连铁甲的关节缝隙也被麻绳填塞。唯有目光,在浓荫缝隙透下的惨淡光线下,闪烁着饿狼般的、耐心等待撕裂血肉的嗜血光芒。
主力大军如同阴云翻滚,浩荡西行!楚文王玄甲深车如移动的毒蛇巢穴,滚滚碾向谷河之畔!在那里,即将点燃一场名为“伐息”的假烽火,引诱那可怜的母国……将死敌蔡国……引向……楚王早已张开的、冰冷的毒牙之下!
谷水呜咽,浓重铅云压在两岸枯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