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无误地!没入蔡瑷座下那匹雪白神骏战马的——臀后!
“咴咴——嗷——!!!”
雪驹凄厉如鬼的惨嘶炸破长空!如同被无形的巨椎狠狠凿中了脊骨!后蹄关节瞬间爆开一团血花!筋骨断裂的可怕声响清晰可闻!整个马身如同被抽走了力量的巨蟒,猛地向侧后方坍塌!肌肉神经在剧痛中疯狂痉挛!
蔡瑷只觉得一股恐怖的塌陷力量猛地从座下传来!完全不受控制!他眼前天旋地转!一股腥甜瞬间涌上喉头!手中的长剑脱手飞出!沉重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沉重木偶,被这股狂暴的失衡之力狠狠甩离马鞍!砸向下方那冰冷、粘稠、早已被血浆和烂泥浸透的冻土地!
“君侯——!!”几名最近的蔡将目眦尽裂!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拼死扑向那片烟尘!
晚了!
一道如同鬼魅般迅捷的黑影如同俯冲的秃鹫!远章的身影已从革车上飞扑而下!冰冷沉重的皮靴狠狠踏在蔡瑷剧烈起伏的胸口!几乎踩碎他的肋骨!同时,一只裹缠着血腥布条、力量大得惊人的手掌,如铁钳般死命攥住了蔡瑷试图抽剑的手臂!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
另一柄雪亮的、犹自滴淌着新鲜粘稠血珠的青铜短剑!冰冷的剑锋带着死亡的气息!精准无比地压在蔡瑷因窒息而涨成紫红色的脖颈大动脉上!刀锋传来的彻骨寒意直透骨髓!
“蔡侯?楚王有请——”远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毒蛇喷吐在猎物耳畔的气息,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楚军先锋的中军大帐。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汗臭以及某种皮革铁器混杂在一起的、冰冷粘稠的气息。数盏粗陋的牛油灯跳动,将帐内晃动的人影扭曲投射在厚厚的毛毡上,如同群魔乱舞。
蔡瑷被两个身形如同铁塔般精壮的楚兵死死按住肩胛,反剪着双臂,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态按倒在地!他的脸被死死压在冰冷的、沾染着血污和污泥的毡毯上!鼻孔里充斥着浓烈腥膻与铁锈味。方才华原之上披着的精致玄锦战袍,此刻被粗暴撕裂大半,露出底下华美的内衬也已沾满泥水,精致的青铜环扣在挣扎中被扯断,散落在地。
楚文王并未坐在主位。他斜靠在一张垫着厚重虎皮的胡床上,手肘支着膝盖,俯视着地上那曾经高高在上的蔡侯。嘴角挂着一缕玩味、残忍、如同毒蛇审视落入蛛网猎物的冰冷弧度。指间把玩着一块刚从战利品中挑出的、玉质温润的圆形玉璜。
“蔡侯……”文王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慵懒,如同剧毒蛇类缓缓摩擦草叶的嘶声,字字如冰锥穿刺耳膜,“寡人居于荆湘蛮荒之地……与汝蔡国……隔着山高水长……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寡人……甚为好奇……”
他身子微微前倾,那张年轻英挺的脸在昏暗跳动的灯影下,投下扭曲的阴影:
“……寡人……为何千里迢迢……来此……请汝……为座上宾?” 最后几字带着嘲弄,如同毒蛇吞吐毒信的节奏。
一股冰冷的屈辱混合着剧痛和被蒙骗的巨大愤怒瞬间冲垮了蔡瑷的理智!他猛地昂起被血污和尘土糊满的头颅,嘶声吼道:“楚子——!你侵我疆土!屠戮我民!劫掳我身!汝……敢说无罪?!!”
“无罪?”楚文王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那张英俊的脸上猛地绽开一个极其邪魅、阴森、且蕴含极致恶意的笑容!如同冰封湖面骤然碎裂!他甚至愉快地用手指轻轻敲击了那块温润的玉璜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面轰然炸裂!带着毫不掩饰的残忍和戏谑:
“寡人自然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汝那……嫡亲的好姊姊……息国夫人陈氏……亲口相求于寡人麾下!泣血陈情!诉汝蔡瑷……昔日轻慢侮辱之滔天罪孽!求寡人……发兵!以‘请’汝……回息都……再续姊亲天伦之情!!”
“息……陈氏?!”蔡瑷那双布满血丝、燃着暴怒的瞳孔,如同被投入烧红炉膛的冰珠,瞬间凝固!然后猛地扩散!一种超越了理解、超越了愤怒、甚至超越了恐惧的、足以劈开灵魂的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冰原下冻结万年的寒气,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呼吸骤然停滞!血液如同瞬间结冻!所有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那撑起的头颅无力地垂落下去,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毡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唇……齿……”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嚅动了一下,像是在咀嚼世上最苦也最腥涩的毒液,“……相……伤……”
每一个字,都仿佛伴随着心腔血管碎裂的钝响。他猛地抬起了那张因绝望与背叛而彻底崩溃的、涕泪横流扭曲成一团的脸!喉咙里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如同垂死野兽被碾碎心脏时爆发出的凄厉至极、穿透大帐、也穿透了整个华原血腥夜幕的悲鸣!
“息……能……存……乎——?!!”
狂吼声如同垂死的困兽,带着泣血的绝望撕裂了大帐沉闷!楚文王脸上那戏谑残忍的笑容骤然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点燃的嗜血怒火!他霍然起身!
“狂徒!死——!!”
腰间沉重冰冷的青铜阔剑瞬间被狂暴抽出!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一道足以劈开黑暗的冰冷寒芒撕裂空气!剑锋直取地上那因绝望而头颅低垂、毫无防备的颈项!
千钧一发!
“铮——!!”
一道枯瘦、却蕴含着千钧之力的身影猛地横插而至!一只覆盖着龟甲般粗糙皮肤、骨节如龙爪般遒劲的手掌,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了楚文王握剑的手腕!
巨大的冲势硬生生顿住!狂暴的剑风甚至吹动了蔡瑷额前凌乱肮脏的散发!
斗伯比!
他须发戟张!枯槁的脸上因骤然发力而布满青筋!那双深陷的、向来只有谋算与冰冷毒辣的眼眸!此刻竟燃烧着一种混杂着惊愕、急切和某种更深沉东西的火焰!他死死盯着楚文王布满杀气的双眼,声音如同从干枯井底挤出的、带着焦灼与穿透力的嘶吼:
“大!王!杀之……不如用之——!!!”
三个字如同重锤!
砸在楚文王耳边!
也砸在蔡瑷那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上!
斗伯比的手掌依旧如铁钳般箍着文王持剑的手腕,他急促却字字清晰地吐出冰冷致命的计算,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砝码敲在文王狂怒的心头:“囚……一败国丧师之君……何益?释之……活之……以……蔡之名……立盟为誓!自今而始……蔡为楚附!臂指相连!患难互救!若违此誓……天地共戮!!”他盯着文王那燃烧着杀意的眼,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最后的蛊惑,“今日盟书血契……明日——便是刺向息国……最利之刃!”
楚文王紧攥着剑柄的手指因巨大力量而微微颤抖。狂怒如同被硬生生按压下的岩浆,在斗伯比最后一句直刺要害的谋略中冷却、凝缩!那杀意的火焰渐渐被一种更冰冷、更阴鸷的毒蛇般盘算的光芒所取代!他缓缓低头,看着地上那摊如同烂泥般被彻底碾碎了所有反抗意志的蔡瑷。
半晌。
那沉重的、闪着寒光的青铜剑锋,缓缓离开了蔡瑷的头颅上方。
楚文王的眼中,只剩下对更庞大猎物舔舐毒牙的冷漠光芒。
“立……盟!”
冰冷的命令从楚文王齿缝里迸出。一名亲卫端上一个铺着粗糙羊皮的铜盘。上面摆着短匕和陶朱砂盏,如同早已准备好的刑具。两名粗壮的楚兵猛地将烂泥般的蔡瑷从地上拖起!粗暴地抓起他布满泥污血渍、几乎瘫软的手臂!冰冷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在蔡瑷手腕静脉处划开一道血口!灼痛让蔡瑷昏沉的意识有瞬间的清醒!他猛地睁大布满血丝与浊泪的眼!
他看到楚兵死死攥住他受伤的手腕!粗暴地将那伤口压在那张铺开的粗糙羊皮上!温热的、属于他本人的殷红液体瞬间染透了那张尚空无一字的皮卷!
一个尖锐、沾着浓稠鲜血的青铜笔刀被楚将斗舟狞笑着、硬生生塞入他冰冷无力、沾满血迹的手掌中!如同强行塞给他一支自裁的利器!斗舟的大手,裹挟着战场血污的粗粝、冰冷,如同铁钳般死死握住蔡瑷的手背!强迫他僵硬颤抖的手指在湿热的羊皮卷上……画下屈辱的痕迹!写下一个字……如同刀刻进骨髓的诅咒!
烛火摇曳。滴落的滚烫蜡油如同凝固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