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宁戚向前一步!宽大绯袍被他身形带起的微风吹动,拂过冰冷的地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战鼓擂鸣!“彼时——周室初定!四海升平!犹……吐哺以迎贤士!握发以纳良言!”他手猛地抬起,指向丹陛之上,宽袖猎猎如旗!“而今——列国逐狼!群雄裂土!明公……坐困区区一隅之宋!妄自尊大!简慢如风尘野客!倨傲若金殿古佛!”
他目光如炬,横扫殿内那些脸色变幻的宋臣,最后如同标枪般刺回宋桓公惊愕的瞳孔深处:
“如此——焉能不危?!如此——岂能……不亡——?!!”
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铮鸣的力量!如同重锤!狠狠夯砸在宋桓公心口!那“亡”字之音未绝!
“铮——啷——!!”
一道清脆刺耳的金玉碰击之音!骤起于阶下!
叔皮!那紧握的拳头早已因极度的激动而汗湿!指下那枚冰冷佩珂的玉珠骤然滑脱!狠狠砸撞在腰畔青铜剑鞘之上!迸出一星短暂而凄厉的微光!尖锐的声音撕裂空气!
殿角!数道狰狞厚重的甲胄黑影猛地撞出阴影!如同地狱中扑出的罗刹!沉重的铁靴踏在紫砖上发出沉闷的钝响!青铜短戈刃口的寒芒如同毒蛇猝然睁开的凶眼!空气在这一瞬间被撕裂般凝固!那几道带着死亡气息的黑影挟风扑至宁戚身后!凛冽杀气瞬间将他宽大的绯袍衣角激荡而起!冰冷的、凝聚成实质的亡魂之息!已然贴上后颈!
“住——手——!!!”
一声尖锐到破音的、带着巨大惊恐与绝然悔恨的嘶吼!如同濒死的野兽!骤然压过了佩珂的清响!压过了甲士的踏步!宋桓公几乎是撞翻了沉重的青铜凭几!从那高高在上的宝座上连滚爬下!宽大的冕服下摆被自己急切踉跄的脚步狠狠绊住!发出“嗤啦”裂帛之声!
他连滚爬扑下丹陛!额前冕旒珠串在疯狂的冲撞中散断!玉珠噼啪滚落弹跳在冰冷的金砖上!如同被碾碎的王权碎屑!他几步冲到宁戚面前!几乎是跪爬的姿态!一双沾满惊慌汗液的手!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猛地伸出——死死抓住了宁戚那件绯色官袍宽大的前襟!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力道之大!甚至将上好的丝帛扯出尖锐的、仿佛撕裂帛书般的嘶鸣!
“先生——!!”宋桓公抬起头!那张因极致的恐惧、惊骇与瞬间逆转的渴望而扭曲的脸庞上,再无半分睥睨天下的君王威仪!只有一片被彻底撕碎的仓惶!“若无先生——棒喝——!寡人……寡人之国……倾覆只在——旦——夕——矣——!!!”
他嘶吼着!手指因用力而深陷在宁戚的袍襟之中!目光死死锁住宁戚那双依然深潭无波的眼睛!指甲几乎要透过锦缎抠进他的胸膛!仿佛要凭借这最后的、本能的蛮力,将这个曾被他视为草芥的人……与他自己危如累卵的江山社稷……牢牢……钉在一处!
殿角幽暗处,那几名如毒牙般探出的甲士黑影,在宋桓公那惊恐绝望的嘶吼声中,如同撞上无形壁垒,猝然僵立!手中青铜短戈的刃尖犹自闪烁着冰冷寒光,在死寂的空气中微微嗡鸣。杀意凝结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