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庆功宴后,阮老三终于褪下了阮家家主的光环,被关押到崖州州衙监狱。
这州衙监狱的牢房狭小逼仄,潮湿的地面散发着霉味,墙壁上布满了青苔,唯有那狭小的天窗能透进一丝微光。
阮老三整日被困在狭小阴暗的牢房里,满心愤懑与不甘,时常在夜深人静时,对着牢房墙壁咒骂陈初和他的手下。
“放我出去!陈初,你个王八蛋,我阮家不会放过你的!等我出去,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那叫骂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搅得四邻难安。
“一天到晚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一道苍老却沉稳的声音从隔壁牢房传来。
阮老三正骂得兴起,被这一嗓子打断,瞬间火冒三丈,刚要开口破口大骂,话到嘴边,想起自己的境地,便莫名顿住,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老丈,对不住啊,我实在是气不过。您不知道,这陈初把我害惨了,我这心里窝火,没处撒气。”
牢房里传来老人慢悠悠的脚步声,他踱步到栅栏边,借着昏暗的光线,随意地朝着阮老三的方向瞥了一眼,声音低沉地说道:“那也没必要骂个不停啊,这世上叫陈初的人多了去了,莫不是每个都和你有深仇大恨?”
阮老三反唇相讥道:“叫陈初的多了去了,是吗?来来来,你说出两个,我就天天把牢里那糙面饼让给你!”
老人微微摇头,说道:“我要你糙面饼做什么?”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情,似怀念又似感慨:“虽说我不能说出两个陈初来,不过一个还是没问题。巧了,我那孙子也叫陈初。不过他远在千里之外,肯定不是你口中的这个陈初。”
阮老三心中一凛,心道,不会这个陈初真就是你的孙子吧?
随即阮老三暗暗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陈初贵为崖州代通判,如果自己的祖父在牢房里,怎会不知?又怎会不救他出来。
阮老三便不再把老人的话放在心上,说道:“老丈你又是怎么回事?”
老人踱步至栅栏旁,身姿下意识地微微挺直,即便周身被昏暗牢房的阴霾笼罩,往昔那股纵横风云的英气,仍从他的骨血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他的右臂空荡荡地垂着,袖口随着牢房内若有若无的微风轻轻摆动,透着几分落寞。
他目光仿若一泓深不见底的幽潭,平静无波,声音低沉醇厚,似带着岁月沉淀的回响,悠悠说道:“早年在国子监,不过是埋首于武学典籍之间,瞎琢磨出了些许门道。那年真真如恶狼扑食般南下,京城危如累卵,局势十万火急。我领着底下那群热血儿郎,在城墙上守了好些日子,不眠不休。每一次真真发起冲锋,都被我们拼死挡了回去,也记不清打退了他们多少波进攻,总归是没让他们踏入京城一步。”
“后来,兵力悬殊,实在扛不住了,我便带着众人,护着皇上从秘道离开了那是非之地。本以为保下皇上,家国便能有转机。”
他微微摇头,动作舒缓,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讲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可那话里行间,却似藏着千钧重负,满是历经沧桑后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