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子夜铜铃(1 / 2)

建炎三年春,临安府清波门的青石板路上凝着霜色。林三郎攥着铜铃的手冻得发麻,更梆声在空荡的街巷里格外清亮。这是他接替亡父担任更夫的第三个年头,父亲那件浸透汗渍的皂色短褂还挂在里屋梁上,每当他打更到后半夜,总能闻见衣裳上残留的桐油味。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二声,巷尾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响动。林三郎提着灯笼转过拐角,见苏氏布庄后墙根下歪着个青瓷坛子,坛底渗出的水渍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靛蓝色。他俯身细看,坛口封泥竟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咒,像是道观里镇邪的符箓。

\"谁家的腌菜坛子...\"话音未落,灯笼穗子突然无风自动。林三郎猛地抬头,只见布庄门廊的阴影里立着个戴帷帽的妇人,裙裾下露出半截缠着绷带的小腿。妇人怀中紧抱着个襁褓,婴儿啼哭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这位娘子可是迷了路?\"林三郎刚要上前,妇人却化作一团雾气消散。灯笼坠地时,他看见青石板上留着串湿漉漉的脚印,分明是赤足,可那脚印边缘结着薄冰,仿佛踩着冰碴走过的样子。

次日清晨,苏氏布庄当家的周氏带着伙计来寻坛子。老妇人攥着那方浸血的襁褓布,枯槁的手指直哆嗦:\"这是我家小孙女的襁褓,昨夜明明锁在衣柜里......\"林三郎注意到她耳后有道新月形的疤痕,在晨光里泛着淡青色。

周捕头踩着官靴踏进临安府衙时,正撞见林三郎蹲在衙役房门槛上磨铜铃。这面青铜更铃是父亲留下的遗物,铃身细密的饕餮纹里凝着经年的铜绿。\"林家小子,\"周捕头将卷宗拍在案几上,\"苏氏布庄三个伙计昨夜失踪,墙根下发现掺了朱砂的糯米浆,你可见着什么?\"

林三郎的指尖突然顿住。昨夜那滩靛蓝水渍此刻在眼前晃动,与卷宗里\"糯米浆遇水显蓝\"的记载重合。他想起妇人襁褓上沾着的暗红碎屑,像是某种香料燃烧后的灰烬,又像......未干的血迹。

\"大人可曾查过布庄账簿?\"林三郎突然开口。周捕头眯起眼睛:\"你倒像个老仵作。\"当夜他们潜入布庄库房,在霉烂的草垛里翻出本烫金账册。泛黄的纸页记载着惊心动魄的数字:建炎二年冬,购黑盐三百石;建炎三年正月,运私盐至明州港。

寅时的梆子声里,林三郎蹲在运河闸口查看浮冰。昨夜巡更时,他分明看见有艘乌篷船的吃水线深得异常,船尾飘着股刺鼻的腥咸。此刻冰面下隐约浮着片青灰色的衣角,他俯身去捞,指尖触到冰层里冻着半截小指,指节上套着枚刻\"周\"字的铜钱。

\"这是周氏孙女的贴身物。\"周捕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抽出铁尺撬开冰面,打捞出具女童尸首,尸身缠绕着七根浸过尸油的铜钉——正是道门镇尸的\"七星锁魂钉\"。女童脖颈处的掐痕泛着诡异的靛蓝色,与那夜青瓷坛底的痕迹分毫不差。

三更梆响时,林三郎循着记忆中的脚印找到城隍庙后殿。残破的神像背后藏着暗室,霉味扑面而来。十几个被捆成粽子的脚夫躺在地上,每人脚踝都烙着乌龟形状的印记。供桌上摆着尊三目神像,金漆剥落的面孔与苏氏布庄门廊阴影里的妇人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