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把糖罐拿来。\"张木生的声音发颤。
他舀了半勺红糖,撒在案头的枣木上。蚂蚁闻到甜香,立刻从窗缝里钻进来,排着队往木头上爬。它们沿着糖粒的轨迹,竟在木料上犁出一道浅浅的沟!张木生盯着那道沟,心跳如擂鼓——这正是\"千机钥\"图里缺失的最后一道暗纹!
原来如此!他从前总觉得蚂蚁是\"无用\"的小虫,却不想它们竟成了天然的刻刀。张木生抓起刻刀,顺着蚂蚁爬过的痕迹下刀,木屑纷飞间,第九层锁芯的轮廓渐渐清晰。
镇匠大会那日,晒谷场上搭起了彩棚。各家的木作摆了一溜:有雕着百鸟朝凤的妆奁,有刻着松鹤延年的八仙桌,最中央的展台上,却放着个其貌不扬的木匣。
\"这是何物?\"有看客嘀咕。
张木生走上前,取过一根细铁丝,轻轻插入木匣侧面的小孔。只听\"咔嗒\"一声轻响,木匣应声而开,里面竟层层叠叠套着八个小锁,每个锁的纹路都与外层严丝合缝。最妙的是,当最后一层锁被打开时,匣底竟飘出一缕沉水香——原来他在锁芯里嵌了香粉,机关转动时,香气便随着机关的开启缓缓散出。
\"好个'九重天'!\"老木匠陈师傅捋着胡子喝彩,\"这哪是锁?分明是把天地间的巧思都锁进去了!\"
人群炸开了锅。张木生望着台下的赞叹,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直到他看见人群里有个青布身影,正攥着衣角往这边挪。
是李铁柱。
\"张师傅。\"李铁柱走到台前,扑通跪下,\"是我鬼迷心窍,偷了您的图纸。那日见您刻锁,我心里直犯堵——论年纪我比您大,论手艺却总被您压一头。前日王伯说我茶盘不如您的锁精巧,我一气之下就...\"
张木生蹲下身,扶住他的胳膊:\"你可知那'千机钥'图,我藏了三十年?\"
李铁柱抬头,眼里全是泪。
\"当年我爹临终前,把这图塞给我,说'手艺是活的,得往下传'。\"张木生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前日我想明白了,锁要锁的从来不是机关,是人心。你若愿意,明日起来我这儿当学徒。\"
李铁柱的手剧烈颤抖,接过油布包时,指腹触到一层熟悉的茧——那是常年握刻刀磨出的茧。
后来的日子里,青瓦巷的木作铺子总飘着木香。张木生教李铁柱认木性,李铁柱帮张木生磨刻刀。阿桃蹲在门槛上看他们干活,常把蚂蚁捧进陶碗,看它们顺着糖粒爬成细细的线。
再后来,镇上多了块木牌,上书\"巧手鲁班阁\",是知县亲笔题的。阁里摆着\"九重天\"锁,旁边挂着块小木牌,写着:\"匠心如蚁,虽小能穿石;巧艺似光,可照万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