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没接帕子，反而伸手摸他的脸：\"大壮，你可知树洞里的东西，从来都不是树神给的？\"

大壮的脸瞬间红到耳根，连脖子都红了。他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看树洞里黑黢黢的，怕有人掉进去......\"

\"那你为何只在我来的时候放东西？\"阿秀轻声问。

大壮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鞋帮上沾着今早砍柴时蹭的木屑：\"我、我听见你哭。\"

原来从阿秀头七那夜起，大壮就常来古槐。他躲在树后，听她絮絮叨叨说着阿林的好，说着日子的难，说着夜里梦见阿林时的泪湿枕巾。他心疼她，便每日天不亮就去山里转，专挑最鲜的果子，最嫩的野菜，藏在布包里带来。他不敢让她知道是自己，只当是树神在安慰她——就像当年他娘说，他在山里迷了路，是树神用鸟鸣引他回家的。

\"我原想，等你日子好过了，就说......\"大壮的声音越来越小，\"可你今日的肚子......\"

阿秀笑了，伸手把他拉进怀里。古槐的叶子落在他们肩头，像撒了把金粉。她轻声说：\"大壮，我要谢谢你。这些日子，是你让我觉得，阿林走了，这世上还有暖乎的人。\"

大壮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后背，像在安抚受了惊的小鹿：\"我、我每日来，还怕你嫌我烦......\"

\"傻大壮。\"阿秀抬头看他，眼里有泪光在闪，\"你可知，我从前总怕来古槐。可现在，我听见树洞里的风声，就像听见阿林在跟我说话；看见树洞里的野果，就像看见你在对我笑。\"

那天傍晚，阿秀和大壮并肩坐在古槐下。大壮说他攒够了钱，想在村头盖间砖房；阿秀说她想种几畦青菜，再养两只下蛋的母鸡。风穿过树冠，树洞里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悄悄应和。

后来，村里的人渐渐发现，古槐树洞里的\"树神\"回应得更勤了。有时是晒干的蘑菇，有时是编着同心结的草绳，有时是半块温热的烤红薯。有人去问阿秀，她只是笑：\"许是树神看咱们村的日子好了，心也软了。\"

再后来，阿秀生下个大胖小子，取名叫\"槐生\"。小娃娃满月那天，阿秀抱着他坐在古槐下，大壮蹲在旁边削木头——他在给儿子做小木马。

\"娘，这树洞里怎么有声音？\"槐生突然蹬着小腿喊。

阿秀摸摸他的小脑袋，望向大壮。大壮正把一块刻着小松树的木片塞进树洞，抬头时眼里带着笑。

\"那是树神在跟咱们说话呢。\"阿秀轻声说，\"他在说，日子要越过越甜。\"

古槐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回应。阳光透过枝桠洒下来，在树洞口织出一片金网。风里有野菊的香气，有新翻泥土的味道，还有说不出的温暖，像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抚过每个人的心事。

从此，青棠镇的人都说，古槐树洞是天上落下来的宝。它装得下寡妇的眼泪，装得下樵夫的心意，装得下小娃娃的笑声，更装得下所有说不出口的、藏在心底的秘密。

而那些秘密，终会在某个清晨或黄昏，变成一颗野果、一束野花，或者一声轻轻的风吟——像极了，有人在悄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