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大笑着一把揽过少年,油乎乎的手掌在他头顶揉出个旋儿:\"小均儿,等你哥把天下都算计明白了,咱在菜园子里种金瓜子!\"说着摸出块烤得焦香的兔肋排,\"尝尝,这可是'过河拆桥'拆来的野味——别瞪我啊孔明,这兔子真是自己撞树上的。\"
雪粒子打在窗纸上的沙沙声渐密,炭盆里的火苗矮下去一截。诸葛亮望着墙上逐渐模糊的墨迹,忽然抓起酒囊猛灌一口。辛辣的液体呛得他眼眶发红,却把喉头那句\"大梦谁先觉\"生生咽了回去。
五年后的雪夜,诸葛亮独自登上观星台。青石阶上结着薄冰,他提着盏气死风灯,灯罩上还留着去年上元节时庞统画的朱雀。北斗七星在云层间忽明忽暗,像极了徐庶临走前抛向空中的铜钱——那天也是这般大雪,元直的马鞭指着北方说:\"此去许昌,且看我'举荐'个惊雷给你。\"
指尖触到腰间硬物,本该悬玉佩的位置别着把竹尺。尺身刻满星宿纹路,尾端还留着炭笔涂画的痕迹。那是去年今日,他与徐庶在墙上推演兵法时用的量尺。此刻尺缘抵着掌心,凉意顺着血脉往心口钻。
突然,一阵狂风卷着雪片扑灭灯笼。黑暗里竹尺上的星图却泛着微光,像是把银河揉碎了嵌进竹纹。诸葛亮想起那夜徐庶醉醺醺的话:\"你这尺子该叫'观星',将来排兵布阵时...\"话没说完就栽倒在《战国策》堆里打起了呼噜。
雪粒砸在尺面上叮咚作响,诸葛亮突然轻笑出声。若是元直在此,怕又要说什么\"乐不思蜀\"的浑话。指尖抚过尺身刻痕,建安二年的隆中雪夜恍如昨日——徐庶油乎乎的指印还留在《吴子兵法》第三卷,烤兔的焦香混着墨香,诸葛均的鼾声伴着漏窗呜咽。
\"元直啊...\"叹息散在风雪里,诸葛亮将竹尺举过头顶。尺影斜斜切过紫微垣,北斗第七星正落在尺端\"赤壁\"的刻痕上。远处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混着犬吠在雪夜里荡开。
此刻千里之外的许昌牢狱中,徐庶正嚼着冷硬的馍馍。指尖在墙上勾画隆中地形,突然摸到某处凹痕——分明是当年诸葛亮用炭笔画的汉水走向。他嗤笑一声,就着月光在旁添了道新痕,低声哼起旧日歌谣:\"无中生有难为计,观星量天终有期...\"
雪下得更急了。观星台上的青衫渐渐覆满银白,诸葛亮却浑然不觉。竹尺尖端凝聚的雪粒渐成冰晶,在星辉下折射出幽蓝光芒。若是《三国杀》的匠人在此,或会惊觉那\"观星\"卡牌上的纹路,正与此刻尺上星图别无二致。
草庐方向传来吱呀门响,诸葛均提着灯笼寻来。火光里望见兄长肩头积雪,少年慌忙解下大氅:\"二哥快回屋吧,庞先生捎来的新炭到了,说是用'火攻'之术炼的...\"
诸葛亮转身时,竹尺不慎扫落阶前积雪。层层雪沫下,隐约露出五年前埋下的酒坛封泥——那夜徐庶醉醺醺说要存坛\"青梅煮酒\",待天下太平时再启封。
\"回吧。\"他轻掸尺上积雪,忽然驻足望向东北方。尺端悬着的冰棱\"咔嚓\"断裂,坠地时竟拼出个模糊的\"魏\"字。诸葛均刚要开口,却见兄长眼底星芒大盛,仿佛又回到那个与徐庶画地论局的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