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刻。
新郑王宫前的巨大白石校场,冰寒刺骨。浓重的霜气如同凝固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数万人无声屹立的阵列之上,连旗帜卷动的猎猎声响都似乎被这冰冷的寒气冻结了,每一次摆动都滞涩沉重。
甲片摩擦的细碎锐响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四万具铁铸般的身躯披挂着覆满新霜的冷硬铠甲,每一片铁叶都淬过寒泉,在未明的天色里幽幽反着惨青的弧光。锋锐的长戈巨戟如肃杀的荆棘,从校场的四面八方直刺铅灰色的冰冷天穹。没有战马嘶鸣,没有金鼓撼动,只有那弥漫在霜气中的死亡铁腥味,和十七万精兵沉重的呼吸在头顶凝成一堵压向星斗的暗云!
宫阙深处。夔龙纹饰的巨大宫门霍然开启!沉重的枢轴磨出的锐音撕裂死寂!
一道身影踏着白霜铺就的甬道从中步出。
郑庄公姬寤生身着玄甲,外披厚重如夜的无纹墨氅,未佩旒冕,只将长发束于脑后。面如古潭深水,眸中燃着两点冷冰冰的星火。右手紧握剑柄,那剑深藏于青铜饕餮护腕之下,古意盎然,森然无声。他的脚步踏在凝霜石面上,一步,一声轻响,清晰得如同在万人心头擂起了巨鼓。
他行至最高阶,背对巍峨宫门,直面无垠兵海。整个校场所有的呼吸在瞬间凝固、沉落。
“点——将!”
庄公的声音并不高昂,却似沉雷碾过低空,带着铁与血的质地,砸入十七万颗心脏!
“曼伯——何在!”
一名青年战将自阵前如黑色电光裂地而出!通身玄鳞细铠覆盖着紧裹墨绿战袍的年轻躯体,腰束犀皮宽带,肩扛一枚拳头大小、青金灿然的狼头先锋大印!他身后一员巨灵神般虬髯猛将紧随——正是颍考叔!曼伯一手高擎令旗,一手按腰间狭长弯刀,单膝点地!
“末将曼伯!领前部先锋印!”声音清锐如裂帛,穿透霜雾!
“前军五千!列!锋镝!”
轰隆——!
五千名悍卒轰然踏前一步!足下青石震颤!一片令人心悸的霜白色冲击阵列瞬间如同出鞘的冰冷毒牙!为首重甲步卒肩扛巨盾与丈二长钺,后列皆覆轻甲,背负硬弓劲弩,腰悬短刃,如同磨砺过的矛尖!寒芒闪烁,只为直插敌国咽喉!
“原繁、子元——何在!”庄公的声音冷酷推进!
左侧雪尘陡然爆开!中年战将原繁面容冷硬如覆冰岩,大步踏出!肩悬一枚铜胎镶嵌犀角符文的左翼先锋印。身旁副将公子子元年轻英挺,眼神锐利似鹰。两人同时单膝点落冰霜!
“末将原繁(子元)!领左翼先锋印!”
“左军五千!列!铁砧!”
又一片令人齿酸的甲片撞击闷响!五千铁卒如铜墙般轰然矗立!重甲步兵在前,铁铠覆身几无缝隙,手中长戈戟架已平端,锋刃前指成林!后列轻步卒手持钩镰与短阔斧,目光嗜血!此阵如铁砧,只待将敌之骨肉,在右翼战车的巨锤下碾碎成泥!
“公孙关(子都)、太子忽——何在!”庄公声波如冰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