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吹得吊灯微晃,林恩握刀的手却顿了顿。
他突然有些出神。
邱白正用勺子蘸汁,试味,没注意他的表情,只侧过头含糊地说了句:“咸不咸我不太准,你一会儿帮我试试。”
林恩回过神来,看着他红着脸试味的样子,淡淡一笑,低声说:“好。”
可他没有告诉他,那风,不该出现在这个时辰。
空气中的“混乱”波动又强了一些。
————
午后的光从半开的纱帘洒进来,落在地毯上,温热而静谧。卧室里传来邱白均匀的呼吸声,少年蜷着身,睡得很熟。
林恩坐在客厅的钢琴边,曲谱摊开,黑色墨迹新鲜。他正低头调整一个段落的节奏,指尖在键盘上反复按着。忽然——
“咚咚。”
有人敲门。
他皱了皱眉,放下笔站起身。透过猫眼,是一个普通青年模样的男人,衣着干净利落,戴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大学讲师。
林恩打开门:“你还真用上次那套皮囊?”
埃尔朝他扬起嘴角:“不请我进去坐坐?”
林恩侧身让开:“你头一次打扮得这么‘人模人样’,还真有点不习惯。”
埃尔走进来,目光扫过客厅一圈,落在桌上的曲谱上,微微颔首:“至少比你那堆陈词滥调好听。”
林恩没接话,转身去倒了杯茶递给他:“你找我,不会只是想来讽刺我两句吧?”
埃尔接过杯子,坐在沙发上,低头轻啜一口,然后慢悠悠地说:“那东西,又行动了。”
林恩眉头一皱,站在茶几对面没坐下:“不可能。我亲手把他封起来的,才过几天,不可能这么快就跑出来。”
“你说得没错。”埃尔将杯子轻轻放下,“现在秩序尚未苏醒,而你,又把她的记忆封在了那个男孩体内。混乱还不完整,自然不够强。但你不要忘了,他们学会了一样新东西——吸食我们的力量。”
林恩脸色渐沉:“……我知道。”
“人间的‘混乱情绪’越来越多,那家伙学会了利用人类制造出的痛苦和矛盾,凝成具象。他将我们曾散落在人间的力量混合这些情绪,用来‘模仿’我们。”埃尔轻描淡写地说,“我和‘忆者’监测到了这些造物。它们的形态跟吞噬了你的力量的‘时断体’非常相似。”
林恩终于在他对面坐下,眼神沉静:“你说的这些怪物……都是什么?”
埃尔唇角微翘,像是在享受这个揭示的时刻:
“一个是厄渊使,死亡之息在他身上腐烂之后蜕变出的怪物,形如枯木、身缠亡魂。”
“一个叫知蚀者,扭曲的智慧结晶,祂能用语言编织梦魇,令人困在选择之中永远无法挣脱。”
“第三个,夜魇枝,源于黑夜,吞噬光线并借由噩梦具象化恐惧。”
“还有一个,我们暂且叫他灾祸母体,混乱吞食了自然与灾厄中最暴烈的情绪,祂能召唤地震与风暴,所过之处如末世。”
林恩捏紧指尖:“……你们和他们交过手了?”
埃尔不置可否地微微点头:“短暂地。有组织、有计划,而且互相配合。这不像是野兽——他们像是在模拟我们,林恩。”
林恩嗤笑了一声:“杀掉不就完了?”
埃尔瞥他一眼:“你是不是玩过山车玩坏脑袋了?只要混乱不灭,这些玩意儿就会源源不断地被制造出来。”
林恩咬牙:“……他被我封着。”
“是的,但你封住的只是他自身意识的种子。混乱的力量早已如瘴气般散开。他自己也许醒不了,但他的影子,已经开始学着如何成为下一个主人。”埃尔顿了顿,“你应该庆幸,现在这些怪物还没学会自我复制。”
林恩冷笑一声:“这下有得忙了。刚收拾完‘时断体’,现在又得追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残影打地鼠。”
“至少好处是,杀了他们,我们还能从他们体内收回一部分属于我们的力量。”埃尔悠悠然地靠进沙发,“何乐而不为?别忘了,到时候你得把我的那一份带回来。”
林恩瞥了他一眼:“我凭什么啊?我懒得。”
埃尔笑了,带着点危险的轻佻:“要不你换个办法,把那男孩的记忆唤醒,让他自己面对。”
空气霎时沉了一瞬。
林恩沉默,眼神瞬间变冷:“你是来找事的是吧?”
埃尔却神色未改,只淡淡地道:“林恩,你的一己私欲,终究会害了我们。也包括——那个男孩。”
茶水已经凉了,阳光从林恩的肩上斜斜地滑下,他沉了口气,不耐烦地抬头:“所以你来就是为了教训我?”
“也不全是。”埃尔盯着他,语气忽然缓下来,却更沉了些,“我只是来告诉你——时间不多了。”